“就一直这样吗?”周守全颓唐的坐在木凳上,眼底倒映着空荡荡的木桌,如同他荒芜的心一样,空落落的。
“你说要做我的娘子,也是骗我的。”
周守全喃喃自语,声如轻雨,却还是清楚的钻进了李拂爱的耳中。
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听到这声落寞的叹息时,被敲打的心脏都在颤动。
“我……没有。”
李拂爱的辩驳苍白无力,像一片纱雾,轻飘飘的,风一吹就带走了。
盖不住什么,也遮不住事实,甚至都不能遮蔽周守全的双眼,哪怕一刻。
周守全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绕过檀木桌,如同鬼魅一般悄然走到李拂爱身后。
他微凉的指尖触及李拂爱落在身后的长发,柔顺的黑发淹没他的指尖。周守全眼中翻滚着汹涌的情海,呼啸的浪潮狠狠的推倒心中的城墙,他赤身裸体的独立于内心的孤岛之上。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嗯?”
周守全步步紧逼,执着的想要从李拂爱嘴里挖出他最想得到的。
“是嫌弃我是个阉人吗?”
他言辞并不激烈,也不愤怒,却带着点不易被察觉的迟疑、卑微。
就像初春率先结束冬眠的动物,当说出这句话时,他恍若如梦初醒般找到了自认为的答案。
此刻的他,犹如即将接受审判的死囚,满心绝望,却又怀揣着一丝微弱的等待着李拂爱的审判。
天空炸起一朵朵亮着各色的烟花,各色的光打在李拂爱身上,为她勾出了五光十色的轮廓。
周守全望着她的背影,眼前人好似画中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朦胧,仿佛和他隔着摸不到触不及的迷雾。他往日的机灵沉稳都丢了一半,手忍不住攀上她落在身侧的手臂,隔着层层的布料,摸到李拂爱略紧绷的手臂时,他的心才在风雨飘摇中暂时安定。
身旁的手臂被人捉住,身后紧紧跟着一具身躯,李拂爱是进也不行,退也不能。
她抬起另一只还能动的手,覆在周守全那只握住她手臂的手上。微凉的手指被她温热的掌心覆盖,起伏的骨节戳在手心。
周守全的手指微动,凉意被驱逐出境。
李拂爱的叹息随风飘进周守全耳中:“你在我心里,比旁人还要好,比旁人更加正常。”
数数她穿越以来遇见的男人吧,能有几个正常的,李开庆、张严虎、李子昂……都让人一言难尽。
周守全在这些奇葩的衬托下简直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青莲,这朵小青莲还持续的散发着自己的清香,护佑着她。
虽然李拂爱骗人又骗财,但她是个根正苗红的人,歧视别人的事她干不出来。
周守全的不安被她轻飘飘的一句拍飞,但仍倔强的揪着他的心不松手。
“那么,便只是因为,不曾心动?”周守全嘴中发苦,仿佛吃了最苦的草药,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李拂爱握着他的手丝毫不动,沉默寂静得完全不像平日那个伶牙俐齿的她。
这是就是她的答案——默认。
用最不想伤人的方式给出伤人的答案。
周守全握着她手臂的手微颤,如果没有李拂爱的手盖在上面,此时一定会无力的跌落下来。
“那我为你招婿?你当家做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良久后,周守全的声音才在李拂爱身后再度响起,了无生趣,就像进入了最深的潭水中,“京中的夫人们常有不想再度生子的,便纳几个妾室,身契捏在手里……”
“你也可以,你可以独立门户,不用寄人篱下,不用……再看我的脸色生活。”
在周守全为李拂爱勾画的蓝图里,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夫有子,有正常的家庭,有常人的生活。
这些都是他给不了的。
李拂爱从愧疚中醒过来,握着周守全的手微微一僵,对周守全描绘的她的未来丝毫不感兴趣。
有个丈夫是防止流言蜚语的刚需,但有个有着正常生育能力的丈夫可不是她的刚需啊。
常人所喜欢的,未必是她想要的。
李拂爱松开两人相触的手转身,她和周守全便面对着面,她略微抬眼,看着那双因为她转身而略惊的眼睛,带着不可言说的想法开口:“可是,离开了你,我怎么保证他不会欺负我呢?”
执着和迷惘碰撞,扎进周守全心里,他悄无声息的摸出李拂爱的不情愿,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小船终于扬帆回港。
周守全的安慰中藏着试探,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一日不死,就保你一日荣华、一世逍遥,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