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众士兵不解,“将军,你和苏将军都出来了,还要归真观的衣服做什么?”
做什么呢?容冲捡起令牌,抚过上面“归真”二字,眸光深沉,缄默不语。
自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父母出事后,他和大哥疲于应付接二连三的变故,没人顾得上白玉京。白玉京众多珍宝财产,一半充了国库,另一半入了归真观。
霸下印沦落敌手十余年,诸如此类的法宝还有很多,是时候该完璧归赵了。
他出发前就想过营救孟太后的消息可能泄露,自然也会想泄露了该怎么办。元宓想趁他不在海州趁虚而入,巧的是,容冲也想。
区别在于,没有元宓的归真观是一盘散沙,而没有容冲的海州,却拥有天底下最坚强的后盾。
她是他的软肋,然而这根软肋拿出来,却可顶天立地,移山填海。他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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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沉茜翻看最新的人口簿,忽然眼皮跳了下。她抬手抚眼,隐隐生出股不祥感。
“娘子。”门外传来程然的声音,她喜气洋洋跑进门,高兴道,“娘子,您猜谁来了?”
赵沉茜抬眸,惊喜后是惊讶:“离萤?”
程然身后站着一个女子,一身黑衣,媚眼染霜,赵沉茜都差点没认出来。
其实离萤的五官没什么变化,但气质大变,像一坛柔媚的女儿红历经风霜雨雪,岁月沉淀,变成了割喉的刀片白。最重要的是,她脸上有了一道疤,从耳后横亘到鼻梁,再偏一寸就要割瞎她的眼睛。
赵沉茜沉了脸,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她的面容,问:“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你?”
离萤看到赵沉茜见她第一眼不是厌恶她的疤丑,而是愤怒地问是谁伤了她。离萤眼底发热,知道殿下依然还是殿下,那个不在乎她是妓女,遣散整座青楼,光明正大带她走入皇城,和那些臭男人平起平坐的公主殿下。
离萤得知程然在找她的时候就有猜测,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放了心,这么多年百感交集,一齐涌上心头:“殿下,真的是你。”
“我就说肯定是她。”一个磊落飒爽的女声从外面传来,赵沉茜回头,看到来人十分意外,“周霓,是你?”
周霓做男装打扮,一把将手里的人扔到地上,说:“听闻海州广纳贤才,不敢称贤,但还有几分武艺。自己造反太累了,还是找座大山靠吧,为表诚意,先递上一份投名状。”
赵沉茜扫过地上被栓成一串的人,问:“这是……”
“一群南方来的细作。”离萤对着赵沉茜轻声细语,扫到地上的人时,顺便变得冷酷无情,宛如在看一堆死肉,“盯了他们好几天了,扮作流民却不入城,在城墙外鬼鬼祟祟张望,一直在和来往商队打探城里的事。昨天半夜他们提了一桶浆糊出门,打晕一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离萤递上一沓纸,赵沉茜接过翻了几页,毫不意外:“我那弟弟还是这么愚蠢,想煽动民乱借刀杀人,张贴小报有什么用,那些贫苦百姓哪个识得字?”
离萤用手在脖子上比划,问:“殿下,要杀了吗?”
塞了嘴穿成一串的细作们听到,吓得瑟瑟发抖,呜呜求饶。赵沉茜瞥了他们一眼,轻飘飘道:“杀了做什么,开垦荒地正缺人手,把他们送到山上,告诉二营将士不用手软,尽管给他们安排最重最苦的活。”
细作们听到,呜呜地更大声了。离萤厌烦地踹了他们一脚:“闭嘴,一群脏东西,凭你们的臭嘴也敢污殿下的耳?”
程然看到,轻轻柔柔拦住她:“离萤,交给我吧,你和周将军刚来,娘子应当有很多话要问你们。”
赵沉茜微微挑眉:“周将军?”
周霓坦荡颔首:“没错。师兄死后,我带着他的剑,替他完成未竟之志。我回到汴京,看到很多女子失了清白后,回不了夫家也回不去娘家,只能一死了之。我想不通为什么从没有男人觉得自己失了贞洁,女人却要为此付出性命,便收留这些女人组建娘子军,封自己个女将军当当。”
赵沉茜意外,随后笑了,道:“做得好,你这个将军当得。你们两人就是因此结识?”
“是。”离萤道,“殿下失踪后,我从不相信宋知秋的鬼话,一直藏在汴京找您。后来阴差阳错认识了周霓,就和她一同救助女子。周霓听到海州招人,非说那就是殿下,带我们来海州投奔。”
“那些女子呢?”
“都带来了。因带着兵刃,怕守卫误会,我便让她们在城外扎营了。”
赵沉茜看了程然一眼,程然了然,行礼说:“我去安置。”
赵沉茜示意两人坐下,亲手为她们斟茶,离萤忙要起身:“殿下我来。”
赵沉茜拦住她:“你们来海州,是来投诚昭孝皇帝的女儿吗?”
离萤不假思索道:“当然不是。殿下的才干,和那个狗皇帝何干?”
“那何必还称我公主呢。”赵沉茜说,“如今我靠自己白手起家,招贤纳才。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为好不容易招来的皇城司指挥使和将军倒茶,你们不受,莫非是看不上这茶吗?”
离萤愣住,周霓看着赵沉茜眼眸,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好茶。”
赵沉茜轻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看向离萤,亲手将茶递到离萤面前:“你可愿助我重建皇城司,刺探情报,体察民情,潜察远方事,决战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