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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第5页)

元宓听着微怔,是啊,原来他隐姓埋名去燕朝潜伏,已经三十余年了。他以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微寒之士上京,侍奉过昭孝帝、赵苻两朝君主,斗倒了容家、赵沉茜、宋知秋乃至数不清的臣子,从一无所有到权倾燕朝,如今他回到自己的王府,依然是一室凄清,无人迎他。

她离开他,也三十多年了。

元宓怔忪片刻,说:“李叔,准备香烛,我去祭拜母亲和她。”

祠堂久无人来,弥漫着一股阴潮味,地上的寒气像是要钻到人骨缝里。李叔提着灯,颤颤巍巍拿来披风:“殿下,地上冷,您当心受寒。”

“无妨。”元宓跪在蒲垫上,目不转睛,声音浅淡,“难得回来,我想陪陪她们。”

李叔叹气,也去拿了三炷香,毕恭毕敬地插在香炉里:“老夫人,您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王爷。当年太后提出派人去燕朝当内应,满朝皆叫好,但五京皇亲贵戚无人愿意领命。想也能知道,去敌国潜伏,九死一生,不成是误国大梁国策,成了也未必能活着回来,最后全便宜了旁人。太后问遍了诸府,最后,唯有殿下主动请命,只带了一柄拂尘、一匹白马,头也不回赶赴燕朝。唉,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殿下为大梁隐姓埋名,卧薪尝胆,受了不知多少委屈,但如今,上京红人换了又换,还有几人记得殿下?”

元宓盯着面前的牌位,低低道:“旁人都抢着去的差事,能轮得到我吗?行非常之事,才能立非常之功,大梁贵族世代联姻,最重血统,我生母是汉女,妻子亦是汉女,若我不受委屈,如何堂堂正正给她们名分?”

“李叔,你去歇着吧。我单独与她们待一会。”

李叔叹了口气,合门离开。光影重新暗下来,元宓默默望着牌位,良久后起身,将其中一道牌位拾起。

元宓轻轻抚过上面的字。

“故室耶律氏小桐之神主。”

她因他而死,而他甚至不知她的本名本姓,只能以小桐为她立碑。他珍爱地拭去灵牌上细尘,随后咔嚓一声,亲手将榉木牌捏为齑粉。

她魂兮归来,不必再立牌位。

元宓合手,对着最上方的牌位毕恭毕敬长拜三次:“母亲,儿子不孝,生时不能让您母凭子贵,死后也无法给您长供香火。儿子马上就要去汴京,此战若胜,我登基为帝,必重修为玉碟您正名,若此战败了……”

元宓怔住,随即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想必,我也无法回来了。生死荣辱,就此别过。”

元宓拎起李叔留下的披风,大步走向漫天风雪中,只剩一张“先妣元氏蕙兰之神主”的灵位,孤零零立于供案上。

甚至没有冠夫家姓氏。哪怕北梁不如燕朝注重名节,怀孕生子却不被夫家承认,也是要被耻笑的。

大梁敬鬼神,亡魂经三干树上升极乐,得赴往生。元宓怎么忍心让亡母魂灵到了天界,还要被人指指戳戳?

母亲,再等等,元宓在心里默默道,快了。等他接回小桐,他们夫妻一起供奉她,她便可放心地去往生了。下辈子,一定要得遇良人。

元宓很小就知道自己是“野种”。他出生于南京析津府,即无数汉人心心念念的幽州。

先帝耶律和在南京行宫游玩时,酒醉后相中了一个过路女子,不顾对方意愿,拉着她春风一度。等酒醒后,耶律和自然不会带一个汉女入宫,拍拍衣服回上京了,只留那个女子,因失了贞被夫家退婚,忍受着街坊邻居的指点寄居娘家,更不幸的是她怀孕了。

兄嫂再不愿意收留她,满城医馆也没人敢给她开打胎的药,她不得已搬出娘家,靠自己谋生。说是谋生,其实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替人缝补、浆洗衣物而已,她在朝不保夕中生下了儿子,跟随自己姓元,取名宓。

南京析津府亦有耶律、萧两大望族的人留守,他们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可是那些人自负血统,只会高高在上打量元宓,怎么可能把他当自己人?元宓不被耶律本家接受,也不被汉人接受,巷子里的小孩子时常朝他扔石头,骂他“野种”。

元蕙兰操劳过度,元宓七岁那年,她已重病缠身,衰老如四十岁的妇人。可笑的是,元蕙兰熬垮了身子,上京的贵人终于想起了他们母子,微服前来看望。析津府的耶律族人听到,连忙买了一个丫鬟送到元家,美名其曰伺候元蕙兰。

那个丫鬟就是小桐,小桐那年十二岁,懵懵懂懂被父亲卖了,又懵懵懂懂被拉到元宓面前。元蕙兰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却久违地燃起火焰,像要将她单薄的身体灼烧殆尽。然而,等耶律和看到元蕙兰如今的样子,大倒胃口,水都没喝一口就走了。耶律和刚出门,元蕙兰就呕出一大口血来,死死攥着元宓的手,声嘶力竭对他说:“你要好好活着,出人头地!你要认祖归宗,回宫里去!”

元蕙兰像是陷入了魔怔,元宓不得不哭着答应,她就在“认祖归宗,出人头地”的念叨中,失去了气息。

元宓终于见到自己一直渴望的父亲,却又在同一天内,接连失去父母。年仅七岁的他对自己的命运茫然无措,吓得大哭,是小桐从门后走出来,认真拉起他的手。

她说:“不要哭,有我呢。”

她说:“没什么过不去,我在家里会做饭、烧火、砍柴、挑水,能干得很。以后,我养你。”

无人知她姓名,她酷爱侍弄花草,院里本已枯死的桐树在她的侍弄下重焕生机,街坊称奇,说她是桐树仙转世,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叫她小桐。

元宓谨记亡母遗命,想尽办法出人头地,没怎么在乎过那个照顾他起居的女子。呼吸吐纳,鱼游水中,她的存在就像空气和水,天经地义,不需要特意关注。

有耶律、萧两族子弟在,没有哪个武馆敢教他本事。最后元宓只能拜师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此人据说是白玉京外门弟子,因资质太差,大比屡屡落败,竟然想出一个歪招——偷窃禁书,觉得只要他使出没人学过的招数,就没人能打赢他,结果自然是被人发现,逐出师门。白玉京在江湖上声望极大,白玉京的弃徒,江湖上也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地,他只能灰溜溜来了梁国,靠三脚猫的风水望气之术招摇撞骗。

元宓拜他为师后,他多了一个可以使唤的人,摆尽了师父的谱。元宓要在道观洒扫砍柴,晨昏定省,还要练所谓的基本功,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小桐心疼元宓,就也搬到道观,接过了所有杂活,让元宓能安安心心练功。

老道士疯疯癫癫,发疯时对白玉京破口大骂,而清醒时又对白玉京极尽推崇,尤其是正派魁首容家,用老道士的话说,元宓这等愚钝庸碌之辈,给容家人提鞋都不配。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愚钝庸碌之辈,无意发现老道士藏匿的禁书,学会了他钻研一辈子也没学明白的“邪术”。容家的功法至阳至刚,禁书则相反,里面全是一些阴邪黑暗的道法,元宓一旦接触就再也割舍不下。

力量存在于世间,哪有什么正邪之分,所谓仙道魔道,不过是那群伪君子排除异己的口号。他母亲一辈子与人为善,可落得了什么下场?唯有强大的力量,才不会负他。

元宓走上禁术这条路,一发不可收拾,他的法力也像雨后春笋一样,节节攀高。

十五岁那年,他听闻耶律和与萧皇后出京狩猎,会路过析津府,他打听到围场地址,自顾自奔了过去。他在围场果然找到了机会,从狼群中救下萧后,萧皇后看中了他的本事,引他进入内廷,由此,他才终于接触到他的叔伯兄弟,生身父亲。

他忙于结交权贵,在上京的社交圈打出自己的一片天,早已忘了远在析津府的小桐。小桐不知他去向,经了好几道手,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受萧皇后看重,已被封为越王,如今在上京正炙手可热,萧皇后甚至有意将侄女许配给他。小桐什么都没说,依然留在道观里,默默替他照顾疯癫的师父,破败的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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