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适应了片刻昏黑的环境,她方才抬眼,但见距离自己不过几寸的距离,一张俊美好似昆仑之神的面容,正默默地望向自己。
眼眸好似一池秋潭,明明帐纱内这般昏黑,她却从中隐约望见了无垠水面,与身型单薄的自己。
他安静地望着她,好像在等她先说些什么。
……嗯,她该说些什么?
“唔。”
闻人策等了片刻,方才见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般惊愕了一瞬,之后,又如狸奴般眯起眼眸,微微扬着小脸,继续朝他凑近。
气势锋利凶狠,神情却又透出些许迟钝。
她……是要吻他?
为什么?
……
又不大像。
暗香盈室,如若一张无形的猎网,专门捕捉热衷于夜间行动狩猎的凶兽。
他气息微妙的凌乱了一瞬,语气却仍旧如常,声线温润,安抚她:“吵醒你了吗?是吾的过失。”
季书瑜眯眼,并不接受他的道歉,声音有些沙哑,不答反问:“为什么要占我的床榻和被褥?”
闻人策低眸看了眼身下并躺四人也绰绰有余的床榻,哑了片刻,正欲为自己辩解几句,便听她又接着发问了。
季书瑜打了个哈欠,“你是谁,又是来做什么的?”
榻间太黑了,她又是从上往下俯视着他,遮住了仅有的光线。他不能瞧见她面部细微的神情,更难琢磨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人策斟酌了一番言辞,示意道:“夫人,是吾。”
她神情有些危险地眯起双眼,“夫人……嗯,不论是我身边的嬷嬷、随侍,他们都这么称呼我。我观你有些面熟,难道是跟着夫郎做事的随侍?这次暂且饶了你,还不快出去。”
她不满意,她想要他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闻人策从下往上仰视着她,于脑海中细细描摹下她满是困意的模样,一边无意识地转动指上的白玉戒。
她近日因疾性情变了许多,夜间总需要他抚琴才能安然入睡……
是了。
他的目光又于她微红似墨洇湿的眼角停落,突然顿住。
她,方才是哭过了?
如今心情不悦,难道是怪他回来晚了,没如往常那般为她抚琴么?
意识到这个可能,他心下又了然些许,薄唇微抿,声线带着些许不自知的撩人与温柔。
“抱歉,兰泽闻人氏,闻人策,来给夫人书瑜抚琴赔罪。今日回来的晚,瑜儿是恼吾了?”
季书瑜眨巴眨巴眼睛,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听了他这席话半晌没再回话。
最后,是闻人策伸出手,将她重新带回了云枕上。
他未将手收回,而是往下滑去,以一个适宜的力度轻轻环住她的腰身。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冷香将她牢牢包裹在内,莫名叫人安心。“瑜儿今夜想听什么?良宵引,还是鸥鹭忘机。”
她小幅度地转了转腰,挣脱不开,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维持这个姿势。
季书瑜不想说话了,索性闭目装睡。
是啊,她确实恼了。
这人明明说好不会来这儿睡的,结果说话不算数,专挑夜半回来,真是狠狠惊了她一跳。
她很想装作不认识他,赶他下去。
可观这人明明一副疲惫面容,却眉眼带笑,仍欲坚持为她抚琴的模样,她心中又没有那么想计较了。
罢了,既是夫妻,之前也不是没睡过,那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况且——天都快要亮了,还弹什么琴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