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出门吩咐太监通知太和殿那边,陛下今天不上朝。
养心殿再度安静下来,崇熙帝睡熟没多久,又梦见了那沉闷压抑,心惊胆战的夜晚,他被奶娘抱在怀里,缩在阴影处不敢动。
偌大的宫殿里人心惶惶,呼吸也不敢大声,宫门被人叩响,来人自称二皇子。
年幼皇子的不远处,是一个持剑的少女,年岁不大,面容稚嫩却镇定,眉心一点红痣。
一众宫人的慌张,秦央没有退却,她身后的寝殿里睡着重病昏迷的老皇帝。
秦央不允开门,持剑死守宫门,将劝说的二皇子拦在门外,任他使出浑身解数都不信。
为阻拦二皇子入殿,秦央持剑刺伤了他,鲜血落在了门边。
二皇子腹部中剑的痛呼声响在耳边,紧接着是几句斥骂。
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年幼皇子呼吸一滞,这是他从出生开始第一次见血,也是从这时起他对秦央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年幼皇子坚定认为,她连亲哥哥也不留情面,谁又能让她留情。
他或许知道二皇子的来意,随着年岁长大也想明白了如果那夜二皇子进来了,世上再无大公主与四皇子,因为二皇子不会留下两个知情者存活在世上。
可在他脑海里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年幼的秦央毫不留情的一剑。
二皇子气急败坏地离开了,不但没讨好,还落下剑伤。
年幼的皇子更加紧张了,甚至想逃脱乳娘的怀抱,可是乳娘双手如铁箍将他牢牢抱在怀中,挣脱不开。
因为下一刻。
鹅黄衣襟上沾着血迹的少女转头,眉间朱砂痣灼灼如血,手持滴血长剑向他走来,凉凉的声音问——
“你在害怕什么?”
“!!!”崇熙帝猝然睁眼,呼吸急促,盯着床帐顶惊疑不定许久,床帐上的游龙绣纹告诉他这究竟是哪里。
他下意识开口唤道:“皇姐!”
外面传来一声答:“陛下。”
崇熙帝拉起幔帐,看见陈宥的脸,他道:“怎么是你?”
陈宥毕恭毕敬答道:“奴婢听见陛下唤人,过来请示陛下有何吩咐。”
崇熙帝:“朕睡不好,你留在这守着吧。”
陈宥:“是。”
他又躺了回去,缓缓闭上眼睛。
崇熙帝害怕梦里的秦央,但他害怕的事情太多,反而只有活生生是秦央能给他安心感。
他不仅害怕秦央面容决绝刺出的一间,他还害怕病容枯槁的老皇帝望过来死气沉沉的眼睛,他还害怕被鲜血泼红的天,害怕阴沉乌云下伏满残尸的皇宫……
崇熙帝又睁开了血红的眼睛,他不敢再睡了,扭头一看,却见陈宥倚着床柱打瞌睡。
噩梦浅眠导致的头痛让崇熙帝点燃心底那把火,一脚踹过去。
这一脚用足了力气,陈宥猝不及防被踹到在地,一口血涌上喉咙,张口欲吐却看见了神色阴沉的崇熙帝。
陈宥大惊失色,猛然想起自己竟睡着了,崇熙帝最忌讳他睡不着的时候有人睡着了。
崇熙帝阴测测道:“以前皇姐可从来不会睡着,你不是说比皇姐更加忠诚吗?为什么做不到她做到的事情?”
“你不仅做不到皇姐那样有唤必应,你给的东西还四处漏洞,要朕给你擦屁股,陈宥,你究竟还有何用?”
“陛下饶命,奴婢昨夜守夜,一夜未睡精神不济,惹怒了陛下。”陈宥慌慌张张跪地磕头,心中也是有苦难言。
昨晚上他一夜未睡,叫一声必须应一声,直到崇熙帝睡着,就算他睡着了也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叫一声,没听见回答声就会清醒过来。
刚刚路过他就不该回答,他都快换班了。
崇熙帝眼下两片青黑,赤脚踩上地面:“你的意思是是朕错了?”
陈宥再度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心疼陛下夜夜难眠,怎会觉得陛下有错。”
崇熙帝:“心疼朕?心疼朕你还能睡得着?!你说谎!来人,将这心口不一的贱奴拖出去杖十,打完了滚进来伺候!”
不容他在说什么,陈宥被进殿的侍卫拖了出去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