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接过他手中的披风,道:“不必。”
她朝着天边的方向瞧着,道:“想要朕的命,没那么简单。”
进忠见她看得仔细,可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难不成,陛下当真想依靠天命来护佑她?
他忍不住,道:“还是奴才跟着陛下……”
“不必跟。你出宫一趟,看看进宝的身子如何了。若是好了,便命他回宫侍奉。”
“是。”进忠应了。
“知道他在哪里吧?”弄玉径自将披风披上,看向他。
进忠道:“在冠军侯府。”
“嗯。”
弄玉没再吩咐什么,便拂袖离开了。
进忠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她背影笔挺,虽纤瘦,却并不单薄,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更没有什么能压垮她。
只是这样瞧着,总觉得她身畔少了一个人。
进忠摇了摇头,主子们自己都不操心的事,他一个宦官在操心什么。他只要办好自己的差事就是了。
*
天牢。
活了两世,弄玉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若是从前来这里,她一定觉得惶恐不安,可这一次,她却淡定得很。
前面引路的侍卫或许是听说过她的雷霆手段,长长的一段路上,竟连呼吸都忘了,只小心翼翼地把灯凑在弄玉身前,为她照着路。
周遭没有人的声响,便只有死气。
牢房的木门许是年久失修,每走几步,便能听到木材的呻吟,脚下的草垫腻着污水,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便是身前的灯,风一吹过,便扑簌簌地响,仿佛生怕人瞧不见它似的。
每逢有这些声音,那侍卫的手便抖一抖,想来是怕极了。
弄玉从前也觉得她父皇可怕,这倒是第一次有人怕她。
“朕就这么可怕?”她轻笑着问道。
“不是……没,没有……小的笨嘴拙舌,求陛下恕罪!”那侍卫惊得几乎跪下来,又想着不能停下,一颗心简直都要跳出来。
弄玉也不在意,只道:“走罢。”
“是。”那侍卫回道。
“裴玄这些日子可还算老实?”
经过了方才,那侍卫也安心了几分,道:“老实。大人不许小的们去看他,他也不吵,整日只自己待着,不要吃喝,只偶尔要些书。”
“可有人来看他?”
“没,没有。”那侍卫回道。
“说实话。”弄玉脚下一顿。
那侍卫赶忙跪下,道:“没有。”
弄玉上下打量着他,半晌,终于开口,道:“你倒忠心。”
那侍卫道:“小的不敢不忠心。”
弄玉没开口,只是眼底有些暗,一点点地,溶在这牢房的底色里去。
耳边骤然响起裴玄的声音,“陛下若再不来,这大楚是姓陈还是姓季,就不得而知了。”
弄玉闲闲看向那侍卫,道:“灯留下。”
“是。”那侍卫应着,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这位女帝分明人生得极美,说话也温柔亲切,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不由自主地仰视。
弄玉俯身将灯提起来,走到裴玄的牢房外,方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