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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0(第6页)

“这些琐事我怎么会……”她抬头看见面前四人表情肃穆,一身黑衣的蝉衣眼中更是说不出的悲伤与克制,便复低头又沉思起来,“我记得,爹爹曾说过,雪云师父是渠阳城众多武林高手之中,武功最高的人,且德高望重,为人正义,还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做弟子,教他们功夫,是渠阳城里人人敬仰的前辈,所以大家都对他恭敬有加……”

目光下落,她陷入回忆之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季窈道,“……对了,午间用膳的时候有人和他们在花园里起了争执,不过吵架的不是雪云师父,是他的夫人华娘子。”

蝉衣的师娘?

季窈忍不住又凑近些,追问道,“谁?是谁和华娘子起了争执?”

岑半春眼神闪动,似乎连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好、好像是个小孩。”

第173章彼时故人“快让我亲一下。”

小孩?

“看上去约莫多大年纪?你不认识吗?”

岑半春摇头,“十一二岁罢,虽然那时我也不过才十四,他却看上去比我瘦小很多……好像是从外头看见有寿宴,趁乱溜进来的。华娘子抓住他偷拿东西,可他非不承认,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所以华娘子让他把东西归还,然后提醒他几句就放他走了。”

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能做出杀人放火之事,季窈不愿往这方面想,“还有吗?除此事之外,他们二人可还与其他人有过冲突?”

“没有罢……即便是有,我也不知道了。”

显然蝉衣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依旧揪心蹙眉。

京墨上前一步,接替季窈问道,“那日雪云师父二人在听戏之事,身上衣服起火之事,你可否将你看到的全部都细细说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在牢里待了半日,岑半春这副胡见覃的身体寒气入体,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精神。加上尤伶一案,她耗尽了心神,原是无暇去回忆这些事情的。可看着面前蝉衣关切的眼神,仿佛面前这个人的存在昭示着她的人生尚有一丝希望。看着蝉衣,她总觉得她还可以回到渠阳,回到那个在爹爹寿宴上与小伙伴们肆意疯玩的年纪。

哪怕是死。

顶着胡见覃的皮囊,岑半春与蝉衣对视片刻,她最终还是收回目光,低头开始回忆起来。

“那天……我应该是坐在娘亲身边,雪云师父和华娘子坐在我们身后。台上唱的戏是《捉王魁》,黑白无常刚要出来抓人的时候,我就听见身后管家的儿子扯着嗓子喊‘走水了’,回头就看见他和其他仆人拿着茶壶、巾布上去扑火,雪云师父身上火稍稍大些,他赶紧把衣服脱了下来,然后带着其他人帮华娘子灭衣服上的火。”

“管家儿子说看见方才偷东西的小孩又出现过,怀疑是他放的火。幸而火势不大,雪云师父两人只头发遭殃,换了身衣服,华娘子说因小看大,提醒管家最好还是找到小孩爹娘让他们好好看管,这事也就没有再提。后来到了晚上,大家各自散去之后事,想来令舟哥哥应该也都告诉你们了……”

当晚落雁谷中唯一的门派朝央门房舍起火,靠大门外的三间弟子们住的房间尚及时将火扑灭,救下雪云师父的弟子若干,可住在最里面的雪云师父及其夫人因房屋靠内,远离水井,又是最初的起火点,最后蝉衣不顾众师兄弟阻拦拼死闯进去也没能将二人救出来,整间房舍被烧得空剩四根黑漆漆的廊柱。

前后关联如此明显,季窈脱口而出道,“还用得着想吗?肯定就是那个偷东西未遂,被华娘子训斥的小孩怀恨在心,第一次偷偷点火没能成功,听到华娘子说还要将此事告知孩童爹娘,引他更加恐慌,所以第二次又跟了过去,趁其不备二次放火。”

一番猜测合情合理,蝉衣眼中有了聚焦,转身准备出去被京墨一把抓住,“你先莫慌,那孩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如今又在何处都是未知。我且先向渠阳县丞问一问是否能找到此人问个明白,你再有所行动也不迟。”

杜仲听完意味深长笑一声,引得众人注目,“京郎君果然人脉广阔,连这种陈年旧案,都可以直接找到渠阳的县丞进行问询,面子真是大。”

后知后觉,京墨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一时失言。此刻大牢里没有外人,至多面前还有个半人半鬼的岑半春,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脸上笑意全无,“认得几个小官算不得什么,比不得杜郎君认识的人遍布神域和苗疆,我等职能望其项背……当然,我并没有将杜郎君你看作神域中人的意思。”

季窈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又开始说哑谜,赶紧摆手求和,“别如此说,我这个掌柜说不准也是苗疆人呢,不也在为神域官府做事……人脉广是好事,京墨你先帮蝉衣要紧,快去罢。”

蝉衣无暇顾及两人针锋相对背后缘由,先一步迈步出了大牢。京墨沉默着与杜仲对视半晌,最后选择先移开目光,追随蝉衣而去。

人走茶凉,大牢里安静下来。

季窈不知道该不该把胡见覃想要自尽的事告诉岑半春,毕竟他若寻死,岑半春也就注定不会再出现。

见她双手双脚被缚,季窈客气道,“岑娘子,你可要喝水?”

岑半春虚弱摇头,转过头来细细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环境,“此地如此阴冷,胡郎君应该很不习惯罢。”

事到如今,她还惦记着他。

她环视一圈,借油灯的微光忽然瞧见被稻草遮掩的墙壁上好像写了什么,直起身子说道,“季娘子,可以拜托你将那堵墙前面的干草都拿走吗?”

季窈虽然不解,但听她语气恳切,又忍不住想帮她。脚刚抬起来被杜仲拦住,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季窈则拍拍他手背,仍迈开脚步,缓步走到墙边将稻草略往两边薅开,看清墙上内容的瞬间,双眼骤然睁大。

“这是……”

残破发黑的墙面上,不知道被谁用血写了字,此时看去血渍已干,暗红发黑几乎与墙面一致,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书写人字迹方正,浑厚有力,清清楚楚写着:

有愧于你的人是我,何苦要对伶儿下此毒手?今生孽债无力偿还,我只有以死谢罪,到地下方可与伶儿再相见。小春,不要恨我。

是胡见覃白日写的。

季窈侧目,看到岑半春嘴唇微张,极其艰难地念完之后,怔怔抬起自己右手,食指上赫然一条带着磨损的伤口彰显着胡见覃白日里的疯狂。

“岑娘子……”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来,岑半春突然失控,抱着自己的头蹲下身开始不住地尖叫,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他怎么能这样!他到死心里都只有那个行首,就没有想过,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吗?!他就没想过这是我第二次死了吗!?他怎么忍心要我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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