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霓虹闪烁,瞬间由生到死,经历完灿烂的一生。千红万紫不过须臾,他们只需要享受这灰飞烟灭前极致的美丽。
楚绪向她递来一个走线兔子,示意她用手中线香点燃。火苗窜起一刹那,引燃兔子形状烟花夹层内特制火药,接着无数颜色像喷溅的流星雨一样跟随兔子在地上旋转、燃烧,映照少女明艳动人面庞,眼中流光四溢。
除夕过,新年至。听着簋街外敲钟声响起,街上燃放烟火爆竹的人纷纷相互道贺,迎接新一年春。
一只长明灯从季窈身后递出,闪烁着明黄色暖光,杜仲居高临下瞧她一眼,脸色不太自然,“新年第一天就愁眉苦脸,小心这一年都没好日子过。”
“呸呸呸,不吉利。”季窈接过长明灯,转来转去瞧四面灯罩上图案,接过话头道,“我哪有愁眉苦脸,你看错了。”
“呵,”她嘴硬的样子让他莫名心情好起来,讥笑道,“是我看错,嫂嫂这不叫愁眉苦脸,应该叫贼眉鼠眼才对。”
“你!”
季窈恨得牙痒痒,见他转身,立刻蹲下抓起一捧雪朝他扔过去。雪白的衣服上沾上脏兮兮雪团,立刻脏湿一片,杜仲蹙眉回望,季窈立刻尖叫一声躲到京墨背后。
“不是我不是我,是……是蝉衣!”
话音未落,一个雪团砸中季窈肩膀,少女尖叫着又躲到京墨另一边,看到杜仲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楚绪。
“这回我可要替杜郎君说句公道话,雪团就是掌柜扔的。”
季窈兴致上来,扒在京墨肩膀感叹道,“好哇,真是有异性没人性,看我怎么收拾你。”
夜雪片片飘落的同时,一个个雪球从众人眼前来回穿梭而过,其间夹杂女娘们欢快的蹦哒声和惊叫声,与孩童们燃放鞭炮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闻者皆忍不住与她们一同笑闹起来。待雪团故意砸中京墨和商陆,让他们不得不加入进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雪球大战在南风馆门口展开。
蝉衣陪南星站在门口,任由漫天大雪一点点将少年眼前景象几乎完全遮挡,他听着季窈刺耳的笑声夹杂其中,眼中忧郁更浓。
新的一年,于他而言似乎不太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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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整夜几乎没怎么睡,卯时天明,季窈仍起了个大早。
“早多少时候就听对门周掌柜说,大年初一的集市最是好逛,不但梅市有各类应节的新鲜糕点、热汤食,酒市里品酒评酒者众,七宝市一段,炊具、灯具一应也都是最时兴的,我今日一定要去瞧上一瞧。”
跟三七一起走出簋街,各大商铺门还关着,门头上贴“初一至初三不开门”,是以东城集市人更多。三七跟在季窈身后,她买完什么他就赶紧接着,放进背篓。走一圈下来,大冷的寒日两人也脚底发烫。三七原本是打算出来采买些食材,此刻背篓里却装满绫罗绸缎和好几坛子梅花酿,他抱着一只小老虎外形的铜雕灯盏,被人群渐渐越挤越远。
“诶,掌柜、掌柜你等等我!”
季窈眼里装满琳琅的货物,哪里听得见身后三七喊声,待她又花钱买下一盒香料,准备回身递给三七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和自己走散。
无妨,她自己少买点,也能接着逛。
穿过最后一段灯市,季窈走到官道边,恍惚听见不远处集市的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人群开始朝她的方向快速移动,推搡之中少女好几次险些摔倒。她退至身后一商铺台阶上站定,伸长脖子朝集市入口看。
“怎么了嘛这是?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买啊。”
三两个怀里抱着大公鸡的大娘子也往这边退,边避让边和她一起往官道尽头看去,“听说是新任知府大老爷今日进城入职,这会子大部队正往衙门里去呢。”
“是啊、是啊,听说新来的知府老爷年方二十,长得貌比潘安、俊赛宋玉,还是朝廷今年新晋的探花郎呢。”
“何止啊,早就听说今年科考,三元里头就属这个探花郎实至名归,其他两个据说都是靠不可明说的关系上去的。”
“哎哟大庭广众的,你可悠着点。咱们夸知府老爷就行,其他的别搁这儿说啊。”
潘安、宋玉?那不是馆里说书先生嘴边经常挂着的美男子吗?真有这么好看?
“那我可要好好瞧瞧这个新来的知府,到底是何等玉人仙姿。”
说话的功夫,衙差已经将官道上堵塞人群清理完毕,阵阵马蹄声伴随两侧官兵高举回避二字的字牌由远及近,季窈将目光落在队伍正中高坐在棕色骏马上年轻的少年郎。
眉若远山,眸似晚星,高挺鼻梁下嘴唇却饱满圆润,虽面无表情,脸上却一丝寒气不染,倒带上几分少年的清俊,孑然独立又矜贵孤洁,即便是远远望去,外貌气质上也不输给她馆里那四个中任何一个。季窈从未见过如此清透不染杂陈的眼神,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难怪刚才那两个大娘子要把他比作宋玉,可不就是这样一个芝兰玉树的翩翩俊公子?
可待那人那马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从季窈面前走过,她彻底看清那探花郎的面容,心里却登时打起鼓来。
怎的如此面熟,倒像是从前在何处见过一般?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张脸在季窈脑海中又哭又笑,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掩面痛哭,活生生的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可季窈非常肯定,自己在龙都这些时日,绝对没有在这里见过他。
难道是失忆以前?
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从自己面前走过,季窈凑到方才几个大娘子身边,低声道,“这位大娘,敢问咱们这位新来的知府大人,是哪里人啊?可是龙都人士?”
“哪儿能啊?怀里抱鸡的大娘看她一眼,一副“你也这么花痴”表情,“瞧他那水灵灵的俏模样就知道是江南人士,听说家里几代诗书氏族,族里不少长辈都是有名的文人、画家。”
另外一位大娘看着探花郎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依依不舍,叹一口气道,“难怪能养出这么好的郎君来。只恨我没有同小娘子你一样晚生个二十载,不然比你年轻貌美,此刻早就一举将俏知府拿下,三年抱俩,成就一段佳话。”
江南人士?那她就更不可能见过了。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