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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于谦精神略振,这确实是一个好的追查思路。他可这上头挂有四个升榜名牌,复又头疼起来。即使只有四个人,查起来也够麻烦的。他看向吴定缘,那边已经开口了:

“这些升榜的大夫们,你都认识吧?”

馆班得意道:“老夫在普济管了十几年班,举凡坐过馆的医师,没有不熟识的。”吴定缘摸了摸下巴:“那么请问,这升榜的几位里,有哪一位是朱卜花朱太监赏识的?”

这一句话问出来,馆班和于谦同时惊了一下。馆班惊的是,这人怎么未卜先知,一眼就猜出本馆近期最为得意的医案;于谦惊的是,这人思维怎么如此跳跃,突然拐到毫不相干的朱卜花那里?

馆班笑道:“这位真问着了。皇城的朱太监年初刚从北边来金陵,水土有碍,得了面疽。多少名医都看不好,还是咱们普济馆苏荆溪苏大夫施展妙手,这才得以好转。苏大夫得了贵人青睐,前不久升榜转府,阖馆与有荣焉,京城杏林同春。”

大明迁都不过几年光景,留都这边的居民说起话来,仍带着一副帝都的骄矜口气,对北边京城总有淡淡的鄙夷。于谦听在耳里,内心翻腾不已,居然还真让吴定缘给蒙中了。

可是,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吗?他是在指控一位禁卫官领参与谋反啊!

吴定缘没空理他,仔细询问馆班这位苏荆溪大夫的情况。原来此人是苏州人氏,家族在当地也是杏林名手,家学渊源。苏大夫年岁不大,只有二十出头,加入普济医馆亦不过数月,平时不爱与人来往,手段却极高明。

苏大夫治好了朱太监的脸疽之后,便从普济退馆,寓居于成贤街的巷子内。那里靠近皇城,方便为朱太监随时诊治。

从普济医馆出来,于谦一把抓住吴定缘的袖子,厉声问他为什么突然怀疑朱太监?难道有什么证据不成?吴定缘耸耸肩道:“没证据。但现在南京城里只要还活着的官员,都有嫌疑。”

“朱太监掌管禁军,本来也该在皇城迎候,并无疑点。”于谦顿了顿又道,“何况他近日脸上疽病发作,不便前往东关关,这也是我亲见的。”

“哦,你是说,一个为朱太监治病的医师,却在爆炸前一刻离开东水门码头,是个巧合?”

“呃……”

“小杏仁,你这样是没法查案的。”吴定缘同情地看着这位外行人,“莫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判断,莫要轻易否定任何你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到头来只会害了所有人。”

“可是,光凭这点就认为两者相关,未免太牵强……”

“牵强不牵强,找到那位苏大夫问清楚不就得了?走吧,听话。”吴定缘走过于谦身边,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吴定缘身材高大,比于谦足足高出一头,手掌正正拍在后者的进贤冠上头。于谦如同被火燎了一下,整个人先是一僵,然后气急败坏地跳开一步,双眼瞪圆,像一只炸了毛的怒猫。

冠冕象征着朝廷体面,一个平民胆敢唐突上官,搁在平时是要吃板子的。于谦不知这人怎么突然来这么一下,实在太不分尊卑了!吴定缘哈哈大笑,心里畅快不少。锅头饭好吃,过头事难做,能捋捋当官的虎须,也就得趁这时候了。

在于谦怒目瞪视之下,吴定缘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于谦呆了呆,也只得爬上驴背,迅速跟上,连驴背上的蛮毯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驴背是尖的,不用毯子垫着的话,坐起来很不舒服。于谦一路上屁股坐如针毡,神经质似地不停摸着进贤冠,总觉得要歪掉。

成贤街在复成桥的西北方向,几乎已是秦淮内河的末端,距离北城墙外的后湖已是不远。这一带住的多是武弁、宦官和太学生们,颇为讲究文饰。街头巷角都遍植扬州桃与树兰,花如碧桃,叶茂有香气,让整片区域都弥漫着一股馨香馥郁的熏熏之气。

苏荆溪住的地方,在成贤街中段的大纱帽巷内。这里住的多是殷富人家,门面轩敞,院进很深。走在巷子里头,两侧的乌檐墙头上爬满了牵牛、素馨和杜鹃花,露出一片翠绿与绯红,如果个头足够高,还能看到院内的银杏树和龙爪槐。

他们很快找到一处夹在两处庭园之间的衬宅。这种宅子是借两侧邻居的山墙为壁,独屋独院,不甚宽敞,却占得“幽静”二字,最受来南京读书的外地士子欢迎。

吴定缘下得马来,上前敲了敲门。过不多时,门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两人对视一眼,原来宅子里还有别人,不知是他的妻子还是丫鬟。

于谦开口道:“在下詹事府司直于谦,因家中亲眷染病,求见苏荆溪先生。”他的嗓音洪亮,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那女声道:“先生近日不接外诊,请回吧。”

“人命关天,苏先生若能听一听症状,给些建议,也是好的。”于谦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焦虑,这倒不是演技。眼下只有赚开这道门,今日南京的大灾劫才有解法。

里面沉默半晌,才又响起声音:“你把病人症状写在纸上,塞过门来,先生闲时自然会去看。”于谦坚持希望当面一晤,里面便没了回应。

一旁站立的吴定缘突然脸色一变:“不对”。

于谦问他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道:“里头这医师若与宝船爆炸有牵连,就该知道东宫僚臣已全数都化了灰。你刚才自称是詹事府司直,他怎么会不起疑心。”

于谦如梦初醒,他方才从行人司转调詹事府,却在细处失了计较。

吴定缘手掌猛一拍门,发现里头插着一根门闩,根本推不开。他立刻回身上马,然后借助马背的高度,跃至墙头跳入院内,然后把门闩抬起来,放于谦进来。

这座院子只有十几步方围,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尘土残叶。院中是一座单间屋舍,舍角种着几丛建兰与剪红罗,窗下还搁着一盆雁来红。水缸、陶炉、铁釜、碾子等物在院中排列得井然有序,一股淡淡的煎药余苦弥漫四周,确实是一位医师的宅邸。

屋舍里轩门响动,一个女子探头出来看,她云鬓散乱、衣襟不整,似乎是在做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吴定缘上前一步,伸手把门边抓住,恶狠狠地喝声让开。女子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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