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懒懒掀起眼皮,嘴角弧度玩味而讥讽,淡淡看向明修,“本王特地去沈府拜见了沈先生,大致说了下此事,不巧的是,沈先生那段时间和好友一起去蜀地游玩,从未去过扬州。我同沈先生说好后,前些日子,沈先生已特地前往蜀地将好友接到了京城,只等皇上随时传唤,配合查清此案。
如此看来,应是有人伪造了沈先生去往扬州的过所文书。而刚刚明侍郎又承认了自己为沈先生过所作保一事,也就是间接表明了沈先生去过扬州,这与事实相违背,明侍郎觉得呢?”
“我……我只是说给自己的亲戚过所作保并无不妥,并没有说我为他作过保。”
明修的思绪渐渐凌乱起来,他打点过上上下下的守关人员,却没想到,江执会另辟蹊径,从沈鹤之入手。
明明他已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竭力弥补了……为何还是会遗漏关键,给江执撕咬的机会?
明修的心境愈加慌措,江执的声音却越发沉稳,有条不紊地将他的解释一一击破。
“我找了守关人员,和他们说皇上尤为看重瑾王被害一案,若是他们早些承认自己受人之托,对过所文书动了手脚,我可以帮他们在皇上面前求求情。若是被我亲自查出来,按律当斩。
本来他们都坚持声称自己绝对公事公办,直到我说出明侍郎你的名讳,各个瞬间吓得不行,立即承认了你伪造过所文书的事。
我还说,也许过段时间你会去嘱托一番,比如给他们更多好处,又或威胁他们,软硬兼施,总之定是为了让他们守口如瓶。我以将功补过为条件,要求他们假意应允你的安排,这不,他们前天已传信于我,说明侍郎你,确实又去扬州找了他们。”
明修看着眼前那张风俊的脸,张扬恣肆,刺眼非常,心中更加堵恨。
他这几日的准备,费尽心思打点守关人员、弥补细节,原来都是江执早就筹划好的圈套,只待他跳入。
江执就是想耍他,就是想看着他像小丑一样奔向虚假的希望!
“……是,我确实,伪造了过所文书,”明修咬牙,只得在确凿无疑的过所一事上做出妥协,“但这只能说明我违背律法出关,谈不上我有杀人嫌疑吧?”
江执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江抒:“皇上,臣有一事想问,明侍郎可是惯用左手?”
明修常跟在明文昌身边,江抒经常见到他,也算熟悉。
“是。”
对上江抒的视线,明修立马上前跪礼,言辞恳切:“皇上,臣冤枉!臣确实伪造了过所文书,因急于外出办事,来不及等到过所申请通过审核,这才出此下策。
至于惯用左手……是,我承认,可、这不能证明当初持刀杀害瑾王的就是我啊!”
江执毫不掩饰地轻笑了声,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凉凉道:“明侍郎,本王好像从未说过,瑾王身上的伤,是出自刀吧?”
第59章追念
明修身子一僵,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嘴巴骤然发麻,脑中也跳不出任何说辞,一时怔在了原地。
明文昌闭了闭眼,心知此局已败,而明修注定成为弃子。
今日紫宸殿上的情况,很快也传到了明茵殿中。
她温柔一笑,朝对面的薛适道:“看来平襄王那边进展得很顺利,接下来是不是该你去作证了?”
即便薛适已不再是书待诏,但这几年她依旧会常进宫,先是看一看以前翰林院的同僚们,再到明茵的殿中陪她说说话,讲一些宫外的新鲜事,带一些市井间的特色吃食。而明茵也会将他国进贡的稀奇玩意送给她,诸如薛适喜欢的孤本、砚台。
江抒虽坐上了皇位,但对薛适的亲近一如从前,每每知道她来,只要得空定会来蓬莱殿一起坐上一会儿。
“嗯。”薛适点头应着。
“上一次你去紫宸殿,还是在三年前。那时候,我看着你被江接的人带走,不知有多害怕。
那时候……他也在。”
奚玄被明文昌带走后一直生死未知,明茵时常会露出这般悲伤哀愁的神情。薛适起身,轻轻抱住了她,柔声安抚道:“娘娘别担心,现在一切都变好了。而且不是已经打听到奚公公的消息了吗,他还活着,就会有和娘娘相见的那一天。”
……
这边,大殿之上,江执已经拿出薛适先前递给他的那枚瑟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大益传统,每逢中和节,皇上会给在京的大臣赐宴、赠刀。五年前中和节宴上,先帝曾赐给明侍郎一把金银钿装大刀,由京中名刀师打造,独一无二,特嘉奖明侍郎官绩出色。
而这枚瑟瑟就是出自此刀鞘柄,瑾王死前曾将其交于一个人。”
江抒:“传。”
只见门外渐渐走进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及腰的长发间只一根木色毛笔簪束,发尾系着简单的白色发带,温婉而典雅。但明亮的眼眸和唇边亲和的笑意,又添出灵动与生机。
有朝臣不确定道:“……薛待诏?”
三年前,薛适女扮男装被大皇子发现,为保命竟听其安排伪造五公主和亲遗诏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无人不知。
薛适弯唇见礼:“承蒙大人记得。”
她走于最前,跪地朝江抒拜礼:“草民叩见皇上。扬州时,草民曾于见南山茶楼见过瑾王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