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执也不觉意外,薛适本就聪明,又对他了解颇深,说道,“我这次去扬州就是为了搜集曾经没来得及调查的线索,官府的卷宗、见南山掌柜等人的证词、过所文书,皆已发现端倪,足够证明杀害二哥的人就是明修。
皇上的性子你也知道,纯善赤诚、重情重义,即便明文昌再架空他的权力、再想为此事遮掩,但对于二哥的死,皇上定会彻查到底。
明修无论如何也逃不掉,而我就是要他在看了这出戏后,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心惊胆战、疑神疑鬼,不断回想自己动手时有无遗漏的细节,再与明文昌一起到处找补隐瞒,最终费尽心机依旧只有一场空,难逃一死。”
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这般张扬的他了。
常说着不好听却很正确的话,棱角锐利、笑容讥诮,好似不是别人不喜欢他,而是他看不上任何人,嚣张肆意、毫不惧怕。
薛适浅浅翘起唇角,心中更加安定,她将一直贴身携带的瑟瑟和今日从青年那买到的画一同递给江执,将前因后果说了通。
“我总是在想,若二皇子还活着,会是什么样?
他应该很惊讶王爷的身份,也会很开心王爷能做回自己,还会跟盈袖和徐兄一样常来摊前。
在没有为他找到凶手的每一天,好像只要感受到幸福,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他在我面前闭上眼,诀别的画面。”
薛适唇瓣微颤,刻意伪装出自己没事的笑容,破碎又缥缈。
江执听见她说:“王爷,我很想二皇子。”
心倏然坠入冰底,所有复杂的情绪也被冰封冻结。
他一直都知晓,江措生前对薛适的心意,甚至比江措本人察觉得都要早。
那……她呢。
唇舌间萦绕的橘子味道因停留太久,渐渐发苦发涩。
所以,她特意等他,其实是为了告诉他这些证据,醒酒茶也只是因她向来温和亲切,做出的礼貌之举。
他欣喜于她愿意把内心脆弱的情绪同他说出,但又卑劣地只想独占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马车已驶到薛适家门前,江执扶她下车时,能清楚感受到她微凉手指间轻轻的颤抖,因为他的触碰。
但令他放心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施针,她受过拶刑的手基本已无大碍,灵动敏觉,亦如从前。
薛适和在明府外面等他时一样,笑着朝他挥手,然后转身往大门那走。
他喉咙发紧,声音先于脑中指令落下,“薛适。”
她打开院门回头,而江执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身后。这一转身,紧仄的距离间,薛适脚下难以站稳不禁一滑,就要朝后栽去。
江执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扶靠在门上,欺身逼近,垂眸紧紧盯着她:“今晚你如果没有发现那幅画,还会在门外等我吗。”
薛适背贴在铁门,除了坚硬的触感外,并未受到撞痛。
出于各种各样的缘由,她同他有过很多次触碰。但这一次,他按在她腰间的双手,却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也许是他过分灼热的目光,也许是他没来由的这句话。
薛适虽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问,但心里的答案却清明:“会。”
她笑了笑,若水眸光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眼中某种喷薄的火焰灌灭。
“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家吗。而且王爷喝了许多酒,我想陪在王爷身边。”
江执神色未变,声音依旧沉压:“没有喝酒的人,若是距饮了酒的人太近,会受不了酒味。”
意思是,不信她会想要陪在喝酒的他身边这种说辞。
可能酒喝多的人……心思都会有些敏感?
薛适耐心道:“王爷之前扮五公主的时候,也没有嫌弃我两次沾染酒气呀。”
一次是在他的生辰宴后,她喝醉了口无遮拦地叫他“阿姐”;一次是她陪着阿雅借酒消愁后,他嘴上嫌弃,却一步步走近,将落下的海棠簪在她的发上。
这几日她问过盈袖该如何传递心意,话本子上教的内容说,对于喜欢的人先不要太急切,以免对方觉得冒犯,可以慢慢做些关心对方的事,不知不觉讲出自己的想法,一点点让对方察觉,你对他是不同的。
于是,她做了醒酒的橘皮茶,自然又隐秘。
然后此刻——
她在他无形的禁锢下,大着胆子慢慢踮起脚,鼻尖停在他的唇前。
很轻很轻的吸气后,她仰头看着他,眸光染笑清亮,“而且,没有不好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