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薛适虽担心画的事,但左右不急于一时,更不想扫了沈盈袖的兴致,便和她一起找了西边人少的偏僻位子坐下。
丫鬟侍从如流水穿行,接连将各式菜品呈上。远处琴声悠扬,近处语笑交织,薛适听着沈盈袖说起每道菜式,耳边又不经意地落入另一道声音,带着散漫的笑意,熟悉非常。
“扬州请愿寺听说过吗?本王这几日去时,那的住持迟何说,本王属水命,水生木,最好和属木命的女子相伴,比如名字中带草字头的,令千金似乎不符合。”
……五行是阴阳家吧?这和佛家半点沾不上啊!
但那位大臣根本不敢说,只得陪笑说是。
然后,下一个大臣带着女儿听见的是——
“扬州请愿寺听说过吗?本王这几日去时,那的住持迟何说,本王命硬,娶妻需娶胆子大不怕死的。令千金一看见本王就低头,我怕吓到她。”
那大臣瞥了眼自家女儿,嘴角抽了抽:这明明是不好意思和你对视,害羞得低了头啊!他一个半老头子都看得出来!
还有……算命不是道家吗?
再然后,又一个大臣带着女儿听见的是——
“扬州请愿寺听说过吗?本王这几日去时,那的住持迟何说,本王整日舞刀弄枪,脾气又差,与爱笑的、脾气好的、不擅武的女子更易结缘,日后生活才会和谐。令千金武功不凡,英姿飒爽,但与本王少了缘分。”
……
因问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一路过来,沈盈袖也听到了愈来愈近的说话声,笑着朝薛适眨眨眼:“原来是平襄王来了,怪不得今日这么多世家小姐赴宴,合着都在盯平襄王的婚事呢。”
薛适想起江执方才的回答,只觉这人比自己还能胡诌,摆明了随口拿无辜的迟何挡箭。
只是听起来,他并无喜欢的人,为何还要急着向皇上请求赐婚呢。
难道……是想试探朝臣的态度?
若非明修默许,今日杨氏的生辰宴,朝臣不会纷纷带着家中女儿前来。
江执只需静观哪些朝臣急于同他结亲,便能知晓谁与明家走得更近。
那边,江执一身黑金鹰纹锦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瓷杯。
黑色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威凛,但夜色下隐隐流漾的金,却将他一杯接着一杯饮酒时的举动,添上了潇洒与风流。
直到桌上盛酒的瓷壶空了,他才满意地撩起衣角,起身懒懒道:“本王饮了不少酒,出去转转清醒清醒,各位大人失陪。”
有人热络谄媚着:“王爷快些回来啊,一会儿歌舞戏该开始了。”
今日生辰宴席设于院中,主位在南,东西两侧客座一字排开。戏台则搭在北边,中间隔池相望,以免太近无法览尽歌舞戏全貌。
远处管弦声起,众人止了说笑,聚精会神看向北边戏台,等待歌舞戏开始。
为首的女子和着管弦曲奏启唇吟唱,薛适看过去,发现那女子正是五年前游目院的老鸨。
吟唱过后,台上几人开始演绎,将故事呈现。
与常见的歌舞戏不同,这个故事并非民间杂谈,也不是神话传说,讲的只是一户人家兄弟姊妹间的事。
这户人家有五个孩子,三公子幼年离世,只余其他三位公子和五小姐。
几人性情各不相同,大公子一心想要争夺家产,四公子喜外出玩乐,五小姐脾气很差,但与温柔清润的二公子兄妹感情最好,二人常在茶楼赏景品茗。
谁知有一日,二公子死在了茶楼,茶楼众人都看见是五小姐动的手,再加之五小姐本就乖戾狠辣,因而官府认定了真凶就是五小姐,并未再查,一心抓捕。
五小姐无奈,只能先行逃跑,但她的心里早已有了怀疑的人选。
虽大哥与她关系最差,又执着争夺家产,却并不会为此杀害二哥,否则早就下手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四哥亦不是重利益的性子。
但,四哥的外祖却始终想要染指他们的家产。
如今,大哥为争家产所使的阴谋败露,二哥已逝,她自己又受尽非议,只有四哥全然不受影响。
故事点到即止,所有伶人走向中央,仰头舞袖,层层叠叠间,只见中间的人影一身华贵的黄色衣裙,背对着众人,忽然开了口。
“二哥不是我杀的。纵使化成白骨,变成厉鬼,我也要杀害二哥之人不得安宁,替二哥报仇!”
池水对面,明修坐于主位,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抖。
其他人亦是满脸惊恐地看着戏台中央,那抹被其他伶人簇拥的黄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