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吸取力量的法阵,那个双头蛇要从梦娜的灵魂中榨取力量。
达米安几乎就要冲上去,但却被拐杖勾住了卫衣帽子。
“法阵和符篆不一样,仅仅能看懂和能写画是不够的,这是数学题,需要考虑建筑结构和相生相克。”
这些即便达米安再天才,也不能在短短几周内学会。
“这需要找到阵眼和法阵脉络,我和你一起过去。”
两人一起上前,达米安负责拉开钴侍郎,他对身体的操控更加熟练精确,和一个人过上几招,就能大概预测对方的打斗习惯和路数,并因此事先预判,但钴侍郎和过往的对手并不相同。
他的两个头给达米安带来了很大困扰,而后者时而过两招时而又挥出魔法攻击,招式少见又刁钻,一时之间达米安竟然从打斗中分不出其他心神。
翡翠宫其他人注意到这边问题,打着也靠过来,每个人都试图影响这边的占据,阿婆也不得不一边随即防备回击,一边观察揣度地上的法阵。
法阵已经绘制完成,那女孩站在法阵中央,安静的望着外面,身周卷起一阵又一阵灰黑色的气流,很快,那气流当中就出现阴沉的触目惊心的红色。
阿婆有一瞬间想起很久以前的画面,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孩面容稚嫩,手下的符篆一气呵成灵力流畅,抬头安静的看着自己,她却觉得那目光中有得意和轻蔑,在说“你学习坚守一辈子的东西就是这?”。
她猛地甩甩脑袋,把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甩出去,咬咬牙给自己念了一个汇清咒,能够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一个人的灵识感知,却会消耗慧根和命数。
很快,她就发现了阵眼所在,那其实非常明显,就在大阵最中间女孩的身边。
找到阵眼,她内心却依旧在突突跳着,胸腔内不安又挤压,都在昭示着还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阿婆把这个发现告诉给了达米安,后者尝试进去法阵当中,但灵界中灵力稀薄几乎没有,他们符篆聚集到的力量和灵魂压榨的浓厚力量相比,实在太过微弱。
他们完全进不去法阵里面。
达米安不甘的望向法阵里面,正好和安静站在中央的梦娜对视上,对方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浑浊的绿色,和达米安的绿色眼睛对视,两人明明十分熟悉,达米安此刻却只觉得陌生。
那眼睛太干净了,似乎天真到什么都意识不到,也似乎空茫茫的什么都装不下。
达米安短时间内想不出哪里感觉不对,他只是一边躲避双头蛇的攻击,一边匆忙把自己的匕首扔进法阵当中。
那是在刺客联盟附过魔法的武器,在阿婆手下又接受了东方法术的加持,现在是他手上最有力的武器。
因为法阵的重重阻力,匕首落在了梦娜身外一米左右的地上,达米安眼睛一眯,躲开钴侍郎的又一次攻击,思索着怎么能再扔进去一个武器。
阿婆的法杖似乎不错。
里面的女孩看了看萦绕在身周的灰红色雾气,法阵中图案升起,层层叠叠挤压着她的生存空间,每向外走一步,就像是走近一面电网,她几乎能闻到灵魂被烧焦的味道,小腿周围也已经没了直觉。
包裹着她的灰色雾气骤然“彭”一声四散崩开,大股浓烈的红色从灰色中间蘑菇云一样的喷射出来,又被灰色雾气席卷着包了进去,等到气旋转动几个来回,雾气重新变成更加浓郁厚重的灰红色。
梦娜向前走出一步,下一秒就因为失去下半身感知而跌坐在地,她手指向前,指甲一瞬间像是触电一样,甲床内变成腐肉一般的肿胀白肉。
但她牢牢抓住了达米安的匕首。
达米安松了一口气,大声喊着教里面的女孩该怎么做,下一秒却瞳孔紧缩,被钴侍郎的咒法打飞出去也难以回过神。
阵法中央的女孩握着匕首,却并不刺进图案中央的阵眼,细白发青的手指一根根收拢,指尖不受控制的发颤,掌心附上了匕首银亮的刀柄。
血液顷刻浸满了整个手心,很快又“滴答滴答”落下去,在浓厚的灰红色雾气中炸开小小的蘑菇云,升腾着被灰色吞噬掉,地面上一滴血液都看不见。
她握着刀身,仰头,忽然朝达米安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达米安终于意识到违和感出现在哪里。
梦娜的眼神太清醒了,她瞳孔中流转着浓稠的绿色,但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坚定,看每一个东西都很快,目光迅速环视一圈,能精准锁定在落地的匕首上。
没有游移和不敢确定,她即便忽然跌倒,目光也紧紧落在匕首上,抓握时手指发颤拿不稳,却并没有抓空或者试探的动作。
她以前像是隔着一层雾气生活,下楼梯都慢吞吞难以确定台阶高度,常常觉得远处的东西就在身边而扑了个空,或者觉得看到的东西十分遥远,直到视线受阻才慢吞吞意识到已经到了跟前。
梦娜第一次见迪克的时候,后者先遥遥站在二楼和餐桌前的梦娜打招呼,在女孩还在大脑中努力检索这是谁的时候,飞翔的格雷森就跳上扶手,顺着螺旋状的楼梯滑下来,借着惯性冲到女孩面前站定,随即九十度弯腰做了个滑稽的谢幕礼。
后者脑袋反应太慢,身体反应更慢,双手正要抬起来打招呼,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迪克以为对方要抱抱,爽快的架起梦娜腋下拖着她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像抛起一个玩偶一样轻巧的把女孩抛到空中,然后稳稳接住给了对方一个巨大的温暖的拥抱。
在梦娜迷迷糊糊被放回椅子上坐好后十分钟,达米安才看到对方抬头,视线终于在频繁调整焦距后重新聚焦,脸上露出傻乎乎的微笑,终于抬头回应迪克十分钟前的问候:“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而此刻,法阵中间的女孩目光始终清晰,她的微笑也没有往日达米安嘲讽的“蠢兮兮”,而是清明的,明确望着自己的,带着点哀愁、不舍和平静的。
“他们说得对,大米、抱歉,达米安韦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