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坐入席中,而是走到一旁椅塌上倚着,素白的宽袍往上拢了拢,半截净白小腿翘在外边,木屐在细嫩的足尖挂着,摇摇晃晃。
卢湛登时别过头去,在心里暗忖着非礼勿视。
裴晏细细打量一番,见她面色红润,衣襟松散,脖颈处亦有些潮湿,一副行散模样,像是刚才二楼某间屋子里出来的。
说不上为什么,隐隐总觉得有些头疼。
“既已尽兴,自然是该回去了。”
“我看公子明明是一脸失望。”女公子低头细拭着指尖,并未看他,“公子慕名而来,就甘心这么空手而归么?”
裴晏挑挑眉:“不甘心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带几个娘子回去?那不就和迎来送往的女闾一般,凭什么值得这么贵的价钱?”
语出讥诮,女公子却也不恼:“虽本也没什么区别,但女闾只认钱不认人,这儿嘛……都认。”
她坐直了些撑手倚着头,饶有滋味地细细打量裴晏:“像公子这般的玉面郎,若是温言细语地哄一哄,想在这儿骗走几个姑娘,倒也不是难事。”
“只可惜,公子都看不上。”她笑道。
许是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裴晏脸色略沉:“那娘子又有什么本事,或可让我尽兴而归?”
“方才给公子看的,已经是最好的了,要不也不值得那般价钱。”
“那照娘子打扮,是要与我一论老庄易理了?”
“公子亦作行商打扮,又做的是什么生意呢?”她说着,从塌上起身,摇晃着身子靠近,作势要倚在裴晏身上。
裴晏下意识往后一退,她单手撑在了桌上,身子一向前,本就松敞着的衣襟又往外荡了荡,露出里侧微微濡湿的薄纱中衣,似有似无,什么都挡不住。
自她过来起,身后站着的卢湛便高抬着头,目光在头顶三寸漫无目的地晃着,压根不敢往下。
裴晏倒是垂眸看着,面无表情,只右手下意识地摩挲腰间的银刃。
“这便是娘子的本事?”他淡淡地说道。
女公子坐直了身子,莞尔一笑:“我会相人,公子要不要听听?”
裴晏眸色一凛:“说说看。”
她倒了杯酒,细细抿着:“我猜……公子身负重任,却如海里捞针,茫无头绪。前路坦坦,后涂茫茫。”
卢湛心下一紧,伸手握向腰间,方才想起裴晏让他取了佩剑。他微微侧身看向裴晏,裴晏抬手轻拭鼻尖,手肘挡在他腰前。
“那该如何找到这根针呢?”
她灿然一笑:“这相术嘛,素来只看结果,该当如何解,得公子自己想呀。”说完顿了顿,“但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少个敌人,总是好的,公子认为呢?”
裴晏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娘子怎么称呼?”
“公子猜猜看?猜中了……便不收你银子。”
裴晏讪笑着起身施礼:“那就多谢云东家了。”说完阔步往外走,卢湛差点没反应过来,赶忙跟上。
“卢公子。”云英提了提音量,“公子才坐了这么会儿,钱花了不少,却要两手空空地回去,那位介绍公子来的朋友可要看笑话了。”
裴晏脚步稍停,却未回头,大步流星地迈出门去。
云英朝着大门嗤了声,当即拢好长衫,面上也再无半分方才的行散模样,快步走入三楼东侧的屋子。
屋内未点灯,唯窗外漏三分月色,映出斜躺在床上的青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