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人类的样子,与他在人类大陆时初见的模样也差不多,但所拥有的人性却好像差了不少,那个时候的尤尼亚莉虽非人感强烈,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她那些偏向非人的习性,只是会觉得她比较奇怪。而现在,也就只是有个人的外表,习性完全偏动物。
不过也并非不能教化。
至少通过这三天的努力,十次用各种材料做临时的蔽体的衣物,十五次尝试让对方穿上并不撕破后,他终于勉强让这个喜欢裸奔的人穿上了代表人类文明一小步的衣服。
尽管之后尤尼亚莉会用各种方式将其弄脏,变着法子脱掉。
就比如现在,她在尝试着在地上打滚将其弄脏弄破。
见状,伊路米只是淡淡道:“没关系,我还做了很多备用。”
言外之意就是你继续打滚吧,弄破弄脏了换新的。
听到这话,尤尼亚莉便停下了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见她是听得懂人话的,各种意义上听得懂,只是不想听从也不想开口交流。
但让人意外的是,她只是抗拒,却不会因为这份抗拒而像杀死其他生物一样毫不留情杀死企图想让她学会人类社会行为的他。
若非如此,伊路米也不会尝试着让她穿衣,虽然身边有一个喜欢裸奔的人确实有些不自在,但他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做代价去教一只怪物穿衣服。
最让他不解的是,他发现这个时候的尤尼亚莉似乎并不抗拒有人‘管’她,就好像也曾有什么人这样对待过她,教她这些东西,让她对这一类事情有本能反应。
而她自己也无意识地认为她应该要那么做,只是因为已经习惯动物原始习性而不受控制地排斥那些行为,却也不会拒绝让她那么做的人,像是……
像是习惯有人‘管’她。
为什么?
谁‘管’过她?
又或者说她是把他当成了……
想到这里,伊路米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盯着他看的尤尼亚莉,冷不丁开口:“你把我当成谁了?”
他所能想到自己不被杀死、并得到尤尼亚莉的‘服从’与不排斥的理由只有这个。
尤尼亚莉没说话,只是对他眨眨眼,于是伊路米便继续问道:
“是那个窟卢塔族的少年?”
那个金色长发的少年好像就如贴身仆从般对待她,操办有关她的一切事情,甚至还想着服侍她用餐。推测一下,如果说她曾经历过如眼下这种情况,那教她一些关于人类社会行为的十有八九就是他。
“还是说……”伊路米的眸色深了深,“那个死在百年前的人类?”
关于那个人的故事,他从糜稽那里打听到了不少,哪怕尤尼亚莉自己不认为,也不可否认那人曾在她生命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如果是把他当成了他,倒是也能解释她眼下近乎乖顺的行为。
伊路米习惯给所有事情找一个合理的答案,并弄清它。以此从中挖掘到能被自己利用的那部分,或是让事情朝着利益最大化发展,就比如当初发现亚路嘉身上的许愿机制,他就曾为了弄懂那套规则做了很多实验。
而眼下,如果对方真把他当成了某个重要的、不能伤害的、应该听从的人,按理说他应该感到高兴,并毫无愧疚之意地利用这一点做有利可图之事。
但不知为何,想到他是因为被当成了谁才不被排斥的可能,一种不可名状的黑色暗潮在心底涌动,在他那本应该平静无起伏的心绪里掀起了让人不舒服的波澜……
不爽。
比奇犽擅自将他埋进他脑袋里的那根念钉拔除还要不爽。
这是他眼下不可控的情绪,毫无由头。
显然,这两个问题也没得到回应,对方依旧沉默地看着他。
伊路米盯着那双纯粹到藏不下一点感情的眼睛看了很久,而后走过去,在那双眼睛的主人身前蹲下,遮蔽掉了洒在她身上的大片阳光,让她此时眼里只有俯视低头看着她的自己。
“你还认识我是谁么?”伊路米垂眸,漆黑的眼睛注视着面前之人。
对此,尤尼亚莉依然只是眨眨眼睛,做着生理上的反应,没做任何回答。
没得到答案,伊路米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把手伸向尤尼亚莉。
尤尼亚莉因他的动作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下意识想避开,但最后没躲闪,任由伊路米抬手落在她的头上。
伊路米勾指清理着那银发上沾着的草屑,慢慢道:“我不是你所接受的那些朋友。”
说着摘下落在尤尼亚莉头顶的枯草:“不是臣服在你脚边的那个窟卢塔人。”
“不是你在意的富力士。”
将发丝与发丝之间粘连着的草屑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