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人间色（第2页）

阿婉怀疑地舀了一勺，不自觉微睁眼眸，竟然莫名的比文银带给她的豆腐脑还要合她胃口。

紧跟着后舀了两勺，细细品味下来。豆腐脑绵而不老、嫩而不溏，而小料麻辣鲜香、色香俱全，无一不勾引着味蕾。

日头攀上戏台飞檐。

阿婉目光在竹器摊停留。老篾匠的枯指翻飞如蝶，青篾条在膝上跳着舞，转眼编成个精巧的鸡笼。笼顶还盘着条竹叶青，信子却是用茜草染的红篾，吐着穗子似的流苏。

“想要吗？”朱净尘留意到阿婉，女儿家最是喜欢那些竹编的蝴蝶蜻蜓。

阿婉目光还停在那里，笑着摇头。“不是。”她看的是旁边的鸡崽。

“阿净，我们买两只鸡崽吧，热闹。珍珍说村里人人都喂，每天还能下蛋。”

“好。”朱净尘笑着答道。

笼里两只绒球似的鸡崽正为片菜叶打架，嫩黄的喙啄在朱净尘袖口的云纹上。阿婉弯腰去捉那胆大的，发间木簪不慎勾住鸡笼，惊得鸡崽扑腾着钻到她袖中。卖鸡婆子忙用围裙兜住乱窜的雏鸟。

"得喂些碎米拌蛋壳。"卖鸡婆子将鸡崽捧到阿婉掌心，指腹粗茧蹭过她腕间细皮，"头晌太阳最暖时放出来跑跑，夜里用艾草熏熏窝。"

斜对角药铺的伙计探出身来喊："周婆婆，您要的止嗽散配好了！"顺手抛来个小陶罐，老婆子扬手接住。

市集在巳时迎来鼎沸。打铁声混着糖糕叫卖，蒸糕的竹屉掀开时，白雾裹着枣香漫过整条街巷。阿婉捧着荷叶包的桂花栗子糕，看朱净尘与布庄掌柜讨价还价，他非要扯匹月白云锦，说是配她原先的碧玉簪。

其实那碧玉簪也不值钱的。

她没有想到那般光风霁月的人有这样接地气的一面，虽然他一贯并不是那般铺张之人。回忆最近，自从没有去书院后，隐约阿净日子确实捉襟见肘起来，虽然她的要求他依然都应了下来，但是隐约笔墨纸砚新购置的确实普通了起来。

只是朱净尘不言，她自然也当什么都不知道。

低头看了两只小鸡崽。喃喃道，快点长大吧。

不过很快阿婉的注意力就被旁边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吸引，瞧着朱净尘还有一会，她便挪步过去看看。

原来只是杂耍，她还当是什么新鲜的。顿时索然无味。

没有想到被层层叠叠的人浪淹没，阿婉恍惚在巨大的嬉闹之中。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但那么普通蝼蚁般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但他们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该往何处走。

阿婉彻底迷失在其中，就随着“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突然一双宽厚的赤诚的温暖的手握住她。

抬眼去看，朱净尘眼底有终于找到她重获至宝的喜悦，像是被晒的，他的额间在日光下豆大的汗珠熠熠生辉。

朱净尘就这样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逆流出了人群。

“阿婉，你走哪儿去了？”朱净尘难得的严肃正经。

阿婉低头去踢街边的石子，鸡笼里的绒球争啄着叽叽喳喳。“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走丢。”

“……”阿婉没有抬头，不知道此时朱净尘是何表情。只是纠结一番后，没有说什么，那只温暖的手最终还是落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但是我会担心你的。”语气温柔得就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所以下一次不要不告而别了，好不好？算我对你自私的恳求。”

像是低落到了尘埃里。

阿婉震惊着抬头，那样疏郎俊逸的人此时却像是真的要碎了一般。

“好。”不由自主地点头应和下来。

日头晒化糖人摊的麦芽糖，两人在镇口老槐下歇脚。

“阿婉，后天要不要跟我一道去制陶？陶铺的老板有邀我去替他作画。”

玩泥巴？阿婉差点想都没想就要推脱。

但是陶上作画哪里该是这样的翩翩公子所为的？

“好。”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点头应和下来。

归途行至溪桥，遇见赶鸭归来的牧童，麻鸭翅膀扑棱起的水珠，映着光晕五彩斑斓。张老汉的孙子举着新得的竹哨满街跑，吹出的调子惊飞了树上的麻雀。阿婉回头望去，熙熙攘攘人间处，说书人的折扇在光晕里开合，惊堂木落处，正说到"只道寻常烟火色，谁知锦绣暗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