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一今日这雨下得不算太久,其二没有退大潮水。
还是徐家汉子第一个激动道:“这不是死鲨鱼的味道么!是不是有死鲨鱼被带上岸了?”
鲨鱼的肉不好吃,浑身上下只有鱼翅值钱,但毕竟少见,乡里有食肆的厨子有办法烹饪,遇见鲨鱼肉,会出几十文一斤的价钱收。
钟洺远远听见这句话,朗声回应道:“徐叔,死鲨鱼没有,死锅盖鱼倒是有一条!”
锅盖鱼丢在钟家船板上,宽大如脸盆。
皮韧肉厚,厚度有汉子横起来的一掌那么高,尾刺截断处并不齐整,有些坑坑洼洼。
鱼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看着有些骇人,钟涵不敢靠近,远远躲在唐家船上看。
徐家汉子过来看热闹,围着鱼转了两圈感慨,先是大江珧,再是这只锅盖鱼,下海两趟,一家人半年的吃穿用度都赚出来了,这岂止是海娘娘赏饭吃,这是追着他钟家小子喂饭吃。
钟洺和唐大强合力把锅盖鱼丢进蓄了半缸子的船舱,这股味道实在熏人,要在淡水里泡两个时辰才能散味,不然带去乡里卖,走一路熏一路。
“要不是实在嫌做这东西麻烦,我就切下一块咱们自家尝尝。”
撇去难闻的气味,锅盖鱼的肉看起来和肥猪肉似的,怎么想都不会难吃。
虽然他没做过,但挺想试试。
钟春霞连连摆手。
“不缺这一口,咱们也不忙活。”
人在海边,想吃鱼还怕没有么,一问到这鱼现在的味道,她半点不馋。
“你要想吃,回头成了亲,让你夫郎给你烧,我们指不定还能沾上这个光。”
说罢她疑惑钟洺怎么不接茬,拧了身子看去,见好大一个人蹲在那里,边用皂角洗手边乐。
女人家的直觉告诉她,这小子绝对“有鬼”。
“除了锅盖鱼,你难道还在海底捡了金子?”
她走过去瞥一眼,“你快在水盆里照照自己,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根子。”
钟洺还真对着盆里看一眼,继而甩甩手上的水。
“虽然没捡着金子,但也和捡了差不离。”
回来路上他已想好,把锅盖鱼一卖,得了银子,他就直接在乡里置办媒人礼。
如此好麻烦他二姑去寻白水澳的媒人荣娘子,择个吉日,直接上门提亲!
第27章二更合一
雨停了一顿饭的工夫,紧接着又下起来,不大不小,淅淅沥沥,端的是恼人。
这种天气码头不会有艇子渡人,钟洺见雨虽不停,风却不大,和早上那阵子的狂风急雨不一样,便借了二姑家的船,撑着去乡里卖鱼。
要是别的鱼获留一晚也无妨,锅盖鱼泡一夜卖相会大大减损,届时损失的不止几钱银子,没人和钱过不去。
他披上蓑衣戴上藤笠挡雨,船驶开后,明明天泛着铅灰色,半点不亮丽,他却心情好得哼起小调。
“一把竹篙般般同噢——哥今下海去撑船噢——”
“积够彩礼就转厝噢——讨人过门入洞房咯——”
水上人天生一把好嗓子,唱的小调俗称“咸水歌”,都是大字不识的渔夫渔女代代传唱,用词直白得不行。
有些更糙的歌词,莫说姐儿哥儿,薄皮汉子都能给唱红脸。
钟洺也忘了自己是跟谁学了这首调调,今天情绪到了,没怎么回忆就顺嘴溜出来。
词还怪应景的。
他与船自水面横行而过,海湾里船上的人隔着雨雾,只看清一片深色的影子。
“哪个人这个贼天还要去乡里,怕不是脑壳坏咯。”
有人见着了暗自咕哝一句,把一盆脏水倒进海里,缩回身子后把舱门闭紧,继续搂着媳妇歇午觉。
木船靠岸,甩了锚停稳。
钟洺给了码头竹棚下管船的汉子几文钱,劳他帮忙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