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
蓁蓁打算成亲后,把羊汤馆重新开起来,老主顾们很多,都在期盼着能再喝到这么美味的羊汤。祁远和待召也很支持她,知命很是欣慰,蓁蓁终是觅得良人。秾芳回去了她主人身边,翠萼有父母可依傍;蓁蓁曾说想雇佣青青帮忙一起撑起羊汤馆,在知命的首肯下,青青欣然答应,能自食其力,最好不过。青青,这个曾经豁出命救过她的女孩子,但愿她的人生从此平安喜乐,远离灾祸。
蓁蓁祁远新宅后门,从杨士贤那里“打劫”来的马车已经静静等了半天,她知道杨士贤不做亏本的生意,断不会把好马车留给她,也确实,柳青瑶回来说那马车看起来平平无奇,一点官僚主义色彩都没有,朴素的很。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至于他们怎么走?王宗尧会不会阻挠?官家是不是也如他承诺的一般,放知命天涯海角?谁都不敢打包票在外人身上。所以知命打算灯下黑,趁蓁蓁成亲这天出逃,作为娘家姐姐,送新娘子入洞房后,借陪伴的名义,从后门逃出去。大婚人多嘈杂,是最好的时机,而王宗尧作为祁远的主子,也不免要应酬一番,分身乏术。
“原来你之前是故意稳住王宗尧?”
“不然呢?真的和一个成分复杂的古代人结婚生孩子?我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当代大学生,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
“好样的,给你点赞。”
“哎!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类型的话语了,我连做梦都谨慎的很。”
“别叹气了,按照诺皋的推测,这次应该可以回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不成功,咱们也远离了是非之地。根据文献记载,王希孟画了千里江山图之后14年,北宋灭亡,咱们到时候使劲往西南一带走,应该问题不大。”
明日就是祁远和蓁蓁大婚的日子,知命和蓁蓁聊了一小会,就劝蓁蓁新嫁娘赶紧去睡觉,不然明早不好上妆,而她自己则一夜未眠。离开汴梁的最后一个清晨,知命听到了外面零落寂寥的叫卖声,少年时读陆游的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总莫名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惆怅,难以名状。直至现在她突然之间才明白这惆怅是什么?这清晨从楼下小巷传来的卖花声,寄托了一个时代如梦又易碎的繁华,近在眼前,却转瞬即逝。
余华说:“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具有说服力了,因为时间无需通知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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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高大,蓁蓁圆润,红男绿女成亲,颇为养眼;一对璧人,羡煞旁人。因为双方都是无父无母,倒是省了不少步骤,此刻祁远接亲的队伍已经开始回新宅。知命坐在轿子里作为娘家人随行,这间宅子在马行街,价值不菲;离中丞府、大相国寺等地都很近。一进的小院子里,虽不大,倒也宽敞亮堂;院子各处种满了花卉绿竹,还有乘凉的亭子,这布局和摆设一应,看得出祁远是认真想和蓁蓁好好过日子。
王宗尧找了东京最好的婚肆主事人团队来给祁远和蓁蓁张罗婚礼,难得他在婚礼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和知命说上几句话;还没等热乎上几句,就连同新郎官一起被拉着去和一众宾客喝酒。宾客都是以前蓁蓁的邻居们、羊汤馆的客人们还有祁远的同事们;看着好像圈层小,人数也不少,放眼望去接近百人,将原本还宽敞的院子挤得热热闹闹的。祁远一身红装被接连敬酒也不含糊,一碗接着一碗,待召帮他挡酒很快就不胜酒力被人搀了下去;后面就连王宗尧都看不下去,亲自下场替他挡酒;有人听说他是王黼的嫡长子,说什么也要来攀关系,王宗尧嘻嘻哈哈哈的也不拒绝,人群里他还是那个被环绕的花蝴蝶。别个宾客还好说,黑衣卫里的这些男人们工作特殊,平时紧的很,难得集体放松一回,喝酒用的都是海碗,知命从“奸商”杜威那里搞来了一点点蒙汗药,昨晚和蓁蓁夜聊回去后,偷偷下在了酒缸里,药量不大,但是加上酒精的作用,肯定可以成事。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哪里会有防备?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醉蒙蒙的了。知命看着眼前热闹的推杯换盏,王宗尧被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男人、女人围在中间,兴高采烈,两坨腮红衬得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知命转过身,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前几天她偷偷去了趟钱庄,把自己所有钱换成了交子,放进四个信封里。这四份钱,知命做了分配:一份给蓁蓁做生意启动资金;最大的一份给青青,她无依无靠,以后有的是需要钱的时候;翠萼前天被她打发回老家探望父母,她离家多年,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那银子也给翠萼、秾芳(青霜)各留了一份,算是尽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知命来到新房和蓁蓁道别,这里现在只有一个哑仆陪在蓁蓁身边。知命指了指外面,哑仆看懂,乖顺的去门外等候。
“蓁蓁,是我。”
“姐姐,你快过来坐。累坏了吧?”蓁蓁的声音热切又有点小紧张。
知命把准备好的厚厚的信封交到蓁蓁手上:“蓁蓁,这四个信封,你拿好。你听我说,我要走了,这几个信封有三份需要拜托你帮我转送一给青青、秾芳和翠萼。”
“你说什么?”蓁蓁呼的一下子扯下自己的红盖头。
“快盖好,新郎才能掀红盖头。”知命拿起那红盖头,想要重新给她盖好。
“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走。你和祁远往后好好的过日子。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蓁蓁泪眼婆娑:“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蓁蓁,我很好。你别哭,我只是回家去。”
“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