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洲一边警惕地绷直肩膀,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人是真的不禁逗,他才说了什么就生气了?
“你、你帮我转告段费,让他死了心,我不会回去的,我宁愿死在外面!”方瑜忽然开口,她声音颤抖,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
贺连洲有些诧异地看向方瑜,就见对方怯弱地缩起肩膀,躲在角落里,好像说完那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贺连洲明白方瑜的意思,他半眯起眼睛,沉默了一秒后便干脆地点头:“行,那我替你把话传到。”
他说完,无比自然地抬脚走向那边暗门,跨过男人身边的时候,被对方一把拽住手腕:“不请自来、不辞而别,你一定是个非常不讨人喜欢的人。”
贺连洲把眉头拧成一个川,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你居然不认识我?喜欢我的人能绕万人体育场几大圈。”
男人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公孔雀。
贺连洲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冷不丁甩开对方的手,同时袖口滑出一枚古币,猛地射向方瑜怀里的那只瓦罐。
青乌眼睛很尖,嘴里下意识惊叫“不要!”,飞身扑过去接住古币,同时漏出了暗门的空档。
贺连洲闪身出去,高扬起声音:“你倒是比方瑜还紧张那个孩子。”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还愣在那儿的方瑜,大步走出门。
青乌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而方瑜,则呆楞地坐在角落里,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贺连洲扭开大门把手,刚跨出一步,就和一个急急忙忙跑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往后退开一小步,皱着眉重重“啧”了一声。他抬头看过去,旋即略微睁圆眼睛,“殷屿?你怎么也来找青乌了?”
殷屿看见贺连洲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直紧绷起来的咬肌微放松下来。
“我来找你。”殷屿沉声说道,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小个子青年,又扫了眼屋里显得有些怪诞的暗门,唇线抿得笔直,默不作声地拽起青年的手,直往楼下走去。
贺连洲被殷屿看得心虚,看见殷屿就想起上一次还保证过,遇见情况会通知殷屿,结果这才隔了一天不到,就被现场抓包。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爱情龙卷风。
“刚才那是谁?”坐在车上,殷屿问贺连洲。
“一个调查对象。”贺连洲摸了摸鼻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殷屿转头看过来,因为贺连洲这句问话微微皱起眉头:“你还想瞒着我?”
“……没有,就是那么晚了,我本来也就只是打算上楼看一眼便下去的。”贺连洲心里想着,肯定是鲍启文没跑了。
“鲍启文在楼下等了你半小时没动静,才打电话给我的。”殷屿看贺连洲还打算辩解的模样,心底怒气翻涌,贺连洲从来没把他的担心当回事,他冷声反问,“半个小时,看三千遍都够了吧?”
贺连洲顿了顿,也被殷屿话里的刺戳痛了,他脸色沉了下来,“有事耽搁。何况我的事情,和你说了也没用,你能帮得上什么忙?”
他话一说出口,心里就后悔了,明明他心里想的是,殷屿可能会因为他正在进行的事情受伤,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刺人的话。
他听见边上殷屿的呼吸声猛地粗沉下来,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贺连洲拽着身下皮椅,手指尖发白,他垂下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
他真是无比擅长把别人的好意推开,随口一句话就能戳中对方的痛脚,把人激得怒火攻心。
贺连洲抿紧嘴唇,脸色看上去也有些苍白,他手指捏上安全带,在想着要不要在殷屿开口赶他下车前先走。
“坐好。”殷屿一眼就看穿对方在想什么,他掰开贺连洲捏着安全带不松的手指,又气又无奈。
贺连洲真的是他的小祖宗,生来就是克他的。
贺连洲松开手,瞟了眼显然还没消气的殷屿,他抿了抿唇角,不知道怎么解释。
上辈子他有个幺弟,从小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他给人看风水的时候,小弟在他边上摇头晃脑背风水口诀;
他给人驱邪赶小鬼的时候,小弟在边上既害怕又不肯离开,举着三炷香念念有词;
他试图调转山河,更改国运,驱散瘟疫的时候,小弟在他边上忧心忡忡,提醒他天命不可抗;
后来有一天,小弟在他边上,就那么一只胳膊的距离,他没来得及救下对方,鬼手掏心,他的小尾巴就没了。
从那之后,贺连洲就不喜欢有人和他走得太近,鉴于他总是在和危险打交道,他没办法不把危险带给别人,他也没有能力保护所有人。
殷屿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停车看向贺连洲,青年面颊苍白,固执又倔强地抿着唇微扬下巴。
从殷屿的角度看过去,那双漂亮的焦糖色眼睛里颤着不确定的光,看上去破碎又慌乱,和脸上的表情完全不符,那双又弯又长的眼睫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