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从架上的杂物开始收起,收着收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用手背抹掉,整理物件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本来在想怎样将必要的东西先带走,想着想着思绪就放空了,脑海里又浮现了谢恩时的场景。
秦玅观对召见沈长卿时总是带着笑意的,又是赐座又是上茶,见着她却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唐笙就像是闯进了一个融洽的世界,自己成了最违和的存在。
她们之间很有共同话题,沈长卿能接住秦玅观每句话,从不会惹怒秦玅观,既有能力,又有家族撑腰,像她这样的人才会成为秦玅观的臂膀。
唐笙叩首的那一瞬,难过无以复加。
眼泪越落越多,唐笙痛恨连眼泪都无法控制的自己,急得想要扇自己巴掌。
置物架空置了,唐笙转而收拾起书案上的东西。秦玅观赏她的,在案边摆了一溜。唐笙很是犹豫,拿不准要不要将这些东西带走。
思来想去,唐笙还是决定带走。
这本就是皇帝对于臣子的赏赐,都是她自个挣来的。留在此处反倒像是自己在和秦玅观怄气。
秦玅观自始自终都未承认过她们的关系,唐笙作为一个臣子,没有理由同皇帝怄气。
烧毁了的画、玉茶盏、扳指……所有与秦玅观沾边的东西都被唐笙塞进了褡裢里。
她本想连铺盖一起卷走,思忖了许久却又放下了。
整个耳房里只剩下一床铺盖和唐笙曾经熬夜搜罗整理的药方。
方十八下了差来寻她,赶巧凑上唐笙搬家,充当了一回苦力。
唐笙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痕迹本就不多,两个人搬了一趟便差不多了。
这是她头回来新宅,方十八粗中有细,办事利落,同她们带回来的这母女一同努力,忙了一日便将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
新宅占地不大,临近外禁宫,位置很是不错。这宅子和方十八家也很近,带个小院,很是清幽惬意,方十八过去也瞧上过这宅子,奈何缺些银两,换了现在住这个。
置办新宅是有暖宅庆贺的习俗的,方十八往院外丢了两串炮仗,唐笙给了最小的小姑娘足够多的银子,请她跑腿,打些酒买些熟菜回宅。
唐笙虽然情绪低落,但面上伪装得还好。方十八以为她没什么事了,特地叫来了不当差的方家姐妹同她们一道庆贺。
她封了官,掌了实权,成了女卫中第三个走上朝堂的,又添置了新宅,本是双喜临门,多少人穷尽一生都达不到唐笙如今的成就。
方家姐妹觉察出了她的失落,以为她是忧心前路凶险,又好好宽慰了她一番。
唐笙强撑着笑意,腮帮子都要僵了。
城中有宵禁,到了点,宅子里便只剩下了十八和唐笙了。
极少沾酒的唐笙将自己喝了个烂醉,不过她酒品还算好,不吵不闹,吐完闹着要梳洗,梳洗完倒头就睡。十八担心她明早忘了当差,特意叮嘱留守的母女三个要记得叫醒她。
唐笙身体很沉,脑袋却逐渐清醒,只不过思绪却在变慢。
暗夜里,她环顾陌生的环境,怎么也睡不着。
她又不争气地想起了秦玅观了。
宫外不比宫内,入了夜窗外便只剩一片漆黑了,偶有几户燃着灯火,不久便随着梆声熄了。
唐笙望着小几上摇曳的烛火,视线模糊了。
已是子夜,空荡荡的宣室殿内燃了半个晚上的蜡烛有些晃眼。
秦玅观揉眼之际,朱墨滴在了纸笺上。
方汀今夜不当值,留守殿内的两个宫娥昏昏欲睡,无人注意到她的不适。
秦玅观起身,两个宫娥这才醒来,匆忙上前更换蜡烛。
许是刚睡醒,宫娥换烛时滴了一串烛泪,弄得秦玅观摊开的折子上也是。
“下去。”秦玅观语调有些沙哑。
两个宫娥叩头请罪,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都下去。”秦玅观相同的话不愿说两遍,再开口时语调阴冷了许多。
机灵点的宫娥忙拉着被吓傻的那个下去。
秦玅观自己换了烛,继续批折子。
写了两列字便觉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