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嗅着,抵近唐笙的肩头,却觉得安心。
秦玅观走不动了,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虚浮的双腿连迈出步子都很困难。
受再多的伤,吃再多的苦,都难体会到唐笙心底的痛楚。
除了秦玅观,无人知晓背着身的唐笙走过这十五级台阶时落了多少泪。
她肩头颤得太厉害了,秦玅观靠着,心也颤得厉害。
唐笙就这样托着她,引着她,一步一步迈向铺满氍毹的丹墀,走向大齐权力中央。
第134章
御座上的皇帝灰白、孱弱,似乎被风一吹就能跌倒。
可她醒着,就能以病弱的躯体镇压各方异动,她若是沉睡了,这艘朽烂的木船便会分崩离析。
秦玅观的出现宛若定海神针,禁宫内外在顷刻间恢复了秩序。
宫人出动清理起尸首和满地血污,仪卫重归原位重新摆好队列,朝臣依序叩拜高唱万岁……
放眼望去,旌旗飘扬,华盖高升,国威犹在。
秦玅观支起些身,定定地望向殿外下延的丹陛石。平日里常戴的念珠压垂了她的手腕,一寸一寸滑动,最后落于氍毹。
唐笙拾起念珠,置于玄袍褶皱旁。
“送太后回宫。”秦玅观缓了缓道,“沈老太傅,一并送回府。”
这话表面说得客气,实际意味着软禁他们,等待调查。
秦玅观没有力气了,说话音调极轻,需要身侧的宫娥转述。
“不知者……无罪。各营兵丁遣回。辽东守军……退回。”
发丝微晃,蹭过绯袍,唐笙垂首间,秦玅观已抵在她的腰际。
这样的场合,陛下靠上她绝非依赖之意,唐笙知道她是彻底没有力气了,忍着酸涩,展臂,悄悄托住她的后背。
秦玅观坐直了些,身体却还佝偻着,隐隐有倾倒的迹象。
朝贡开始了,仪官唱喝,殿中央立着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不知何时,秦玅观在嘈杂中阖上了眼睛。
“御——”唐笙哽咽着抬眸,方汀匆忙赶来,食指抵在唇畔。
宫娥往前几步,五明扇交叉垂落,遮掩住了朝臣的视线。
秦玅观如愿倚上唐笙,腕子搭于把手。唐笙牵住她冰凉的指节,仰起首,好让眼泪落得不是那般明显。
之后的应答,都由方姑姑假作传话。
朝贡结束,皇帝仪驾应当先行,而今日的宣政殿却率先疏导起使臣,推掩门扉。
掌心握了许久都未捂暖的指节滑了下去,唐笙几乎是闪身护住秦玅观,托着她的脖颈和腿弯将人带起奔下丹墀。
昏迷中的秦玅观坐不稳肩舆,唐笙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一路将人抱回了宣室殿。
御医和宫娥进进出出,一时间,没人能顾上立在榻边的唐笙。
方汀躬身拧干帕子,一转头才注意到,唐笙的双臂一直在颤抖。
她当即揪了身畔的御医,叫她给唐笙瞧瞧。
卸了护甲,唐笙的伤臂露了出来,凝固的血液暗沉狰狞,腥味刺鼻。御医仔细清理伤口,唐笙蹙眉,并不看她。
创口清干净了,破片也取出了,趁着御医包扎的间隙,方汀劝她回去歇着。
唐笙这个犟种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坚持在榻前守着。
“回去罢。”方汀换了帕子擦拭起她的掌心,苦口婆心道,“您这样,叫陛下如何放心呢?”
“姑姑,陛下她一直这样吗?”唐笙透过幽暗的烛火看向她。
方汀看着哀伤的眼睛,喉头发哽,不忍说出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