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常来孟氏墓前的,期间过来了两次。
许菡看着墓前干净整洁没有乱草的痕迹,虽是冬季,但也足见这墓经常有人过来打扫,连枯叶都没多少,自己也学着许成温的样子,从旁取出香来燃上插到墓前,哽咽道:“娘,我来看您了,您放心,我很好,姐姐和爹也很好,您一个人在下面也要好好的……”
许菁却是一直没有言语,只默默将手边的素酒缓缓倒出,烧着叠好的草纸元宝,心中默念不停。
许成温已经在说贾氏了,“阿柔,贾氏这个毒妇,亏你待她亲如姐妹,没想到她却毒害了你的性命去,好在,咱们阿菁如今长大了,能干了,将她逮住伏法了,你在地上有知,也高兴高兴。”
许成温念念叨叨,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悄悄擦了几次眼,又将后面一直站着未语的林漠拉了过来。
“阿柔,看,这是阿漠,是咱们阿菡日后的小夫婿,”许成温拿起几根香来递给林漠,“给你婶母上柱香吧,叫她地下有知,也更放心。”
林漠知道,此举可是在孟氏跟前认可他身份,恭敬地双手接过来,跪在蒲团之上,“婶母,我是阿漠,请您安心,我会好好照顾阿菡,阿菡她如今乖巧可爱,家里人都非常喜爱她,您不要挂念。”
说完,跪伏下,以额触地,磕了三个头。
见他竟这般实诚,起身后额头都红了一小片,许成温忙伸手给他擦了擦额间尘土,道:“好孩子,你婶母地下有知,定会高兴。”
许菁也很满意他的举动,不管日后这婚约是否更改,林漠的态度很是端正。
许菡正伤心地想,也不知这阴间到底何等光景,这纸钱是否等孟氏花用,正拿了多多的折叠好的金元宝烧,往这边看了两眼,口中念叨着,“娘,我给你多多送些钱,叫您宽裕着,别受着委屈了,”说着,便鼻子酸的不行。
烧再多这些,哪里有人好好活着的好,奈何阴阳两隔,只能如此寄思。
都是那贾氏,该千刀万剐的恶毒人,“娘,等那贾氏被行刑后,到了地下,这毒妇干了这么多恶事,肯定会被下油锅上刀山,到时候您好好看着出气。要是能亲自揍她一顿就揍,出出气,我之前就打了她一顿,觉着可解气了……”
她有什么说什么,说到气愤之处,还咬咬小牙。
虽在孟氏墓前这样低沉的氛围里,可她这样孩子气又纯挚的话语,却又让许成温和许菁都忍不住露出丝笑意。
许成温看见许菡脸上全是泪,恐她小孩子哭伤身体,被冷气伤到脸,待烧完了带来的纸钱,扶着地面站起来,“走吧,别冷到了,让你们母亲不安心,等来年清明时再来。只要你们都好好地,你们母亲地下有知才会放心。”
他觉着,不用非得让孩子们时常来墓前祭拜,只要孩子们活的好好地,才最让亡妻安慰。到底是墓地,阴气重,他自己常来缅怀妻子是他做夫君该做的,他是男子阳气重不惧,但闺女们却不同,恐伤身。
“等回去我多抄写金刚经给母亲在佛前供奉,为她祈福,”许菁起身后,将妹妹拉起来,如是说道。
“我也抄,”许菡一听忙跟着说道,没来拜祭孟氏前,她还没太大感触,此时却觉着,只要能对亡去的娘亲好,她整日都抄写经书都行。
许成温捋着短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他知道许菁之前就抄写了经书在去万清寺上香时供奉上,此时见小闺女也这般说,夸赞后还是不忘叮嘱,“这些是你们的心意,只要心意到了就成,不可为了抄写经书累到自己,那样你们母亲也不会安心。”
大闺女心有成算不用他操心,他怕阿菡这孩子太过纯挚,为抄写经书不顾身体。
许成温不说,许菁也是打算如此说的,她看得出来,妹妹是有将经书抄写个数遍不停歇的劲头,给她整理了下跪皱的裙子,温声道:“阿菡听到父亲的话了吗?抄写经书供奉是心意,但不可本末倒置,莫让母亲不安。你还小,手也嫩,只闲暇时慢慢抄写些就成。我知道你想说也想为母亲做点什么,但母亲更希望的是阿菡你无忧无虑快活的生活。”
父姐都如此说,林漠也是赞同的神色,许菡只有乖乖地点头,“嗯,我知道了,会斟酌着抄写。”只是,她真没那么娇气,都是父姐对自己沉甸甸的爱啊。
“阿菡真乖,”许菁起身,牵住她胖乎乎小手,“父亲,看着似要下雪,咱们早点回去吧。”
他们上坟的时间里,天空愈发阴沉,凉风也开始呼啸自山间刮来。
许菁忙把兜帽给许菡戴上,林漠也不放心地牵住了许菡另一边的手,许成温则走在上风口处,为他们挡去些寒风,几人快速下了山坡上了马车。
“趁着还未下雪,快些赶路,”许成温吩咐车夫一声,翻身骑着高头大马和小厮在马车一边护卫,马车另一边是两个府中护卫骑马随行。
此次出来,许菡和许菁都只带了一个贴身大丫鬟石榴和秋双并两个婆子,林漠如今身边早配了两小厮唤作书宁和书安,今日未同行。三人一辆马车,下人并食盒出行用具则在后面一辆稍小些的马车里。
一行人两辆马车四匹马,规模不大,行进起来倒也不慢,不过两刻钟便进了东城门。
此时已经有雪丝飘飞,路上行人匆匆,许菡在山坡墓地上吹了凉风凉气,被马车里炭盆一考早就暖和过来,哭过的脸也被许菁用浸湿温水的帕子擦干净,重又上了脂膏,免得皴裂。
许菁自己也收拾妥当,正倚在车厢壁上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