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力道倏然一重,丈夫的声音平和,有克制之后的冷淡:“不喜欢我,难不成喜欢兄长?”
入夜。春晖院。
才不过晌午时分,枣树的叶子便已经晒得打了卷儿。
“快些浇完,再晚一点就不能浇水了。”
花嬷嬷在廊下指挥婢女们侍弄花草。
眼看着差不多了,她才转身挑起花编竹帘:“老夫人。”
屋内有冰盆,帘子一开一股凉气透出来直沁心脾,她顿时舒展了脸。
“人还没回来?”
裴大夫人手持团扇倚在软榻上,面前小几上搁着一碗冰酥酪。
“没人送信来,应当没有。”花嬷嬷笑着上前,一看碗里:“这冰酥酪您怎么没动勺子?”
“没胃口。”裴大夫人皱着眉头扇着扇子。
“您看您,奴婢不是劝您别往心里去吗?”花嬷嬷俯身替她捶腿:“少夫人又不曾对您不敬。”
“她不敬的是我妹妹。”裴大夫人手里的扇子扇得急了些,言语倒还是不紧不慢:“我们姊妹用的是一张脸。”
谢怀珠自进门之后从来是俯首帖耳的,昨日竟那样和她妹妹说话,全然不给她脸面。
她心里窝着火,一夜都没能睡好。
一早差婢女去叫谢怀珠来兴师问罪,谁料竟扑了个空。想来谢怀珠是早有防备,她便是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动了怒。
“老夫人消消气,您是做长辈的,晚辈还能叫您不痛快了?”花嬷嬷抬起头来笑道:“奴婢这儿有个法子,老夫人要不要听一听?”
“说来听听。”裴大夫人一手支着下巴开了口。
“在老奴看来,老夫人就是太好性了。”花嬷嬷道:“想那司农卿的儿媳妇进门一年多,还不是没玄上,是玄上了却掉了,还不是当年就纳妾了?咱们家少夫人都过门三年了,您就没想过这茬?”
刚刚在外面,听见两个婢女在议论这件事,她动了心思。
二少爷那样恭俭温良之人,哪个姑娘不喜欢?她女儿是家生子,模样身段都不错。就算轮不到她女儿,这个提议也能讨好大夫人。
安排好女儿之后她进来提这话了。
裴大夫人半耷的眼睛睁开了:“怎么没想过?二郎一直不肯。”
“您和二少夫人提啊。”花嬷嬷道:“这是为人妻的本分,夫人膝下就二少爷这么一个孩子,想抱孙子天经地义。”
裴大夫人阖眸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是。”
“夫人得选些个身子健壮看着好生养的,当然,容貌也要过得去。”花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又劝道:“能尽早替二少爷开枝散叶才最要紧。”
裴大夫人闭着眼睛思量,半晌没有说话。
花嬷嬷咳嗽了一声。叙兰院一盏灯笼也没有亮着,月亮不知藏在了何处,树影融成一团团漆黑随风轻摇。四下里静谧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
裴玄章躺在窗下的紫漆花梨木摇椅上,注视着漫天灿烂星光,思绪悠悠漂浮。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院子里的沉寂。
“主子。”“若是裴玄朗,他为何栽赃我?”裴玄章将印章翻过来再次端详。
“自然是为了让谢姑娘远离您啊。”石青脱口道:“您想让他们夫妻反目成仇。他自然也想让谢姑娘畏惧您,远离您,和您断绝往来。”
“有几分道理。”裴玄章跷起腿靠回椅背上将假金印抛给他,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轻叩:“裴玄朗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石青不解。
“裴玄朗不是这样狡诈凶残之人。”裴玄章笃定道。
石青不以为然:“您说的是以前吧?那个时候裴玄朗确实挺好的,但人总是会变的,属下觉得这样的转变并不稀奇。”
主子和裴玄朗他们几个一起长大,他自幼跟着主子当然熟悉他们。裴玄朗从前温和有礼,表里如一,确实是难得的君子。可也不代表他不会变得诡计多端啊。
“再如何本性不至于有这样大的转变。”裴玄章沉吟了片刻:“多派一些人手,去仔细查一查裴玄朗这四年都做了什么。”
“四年?”石青拔高的声音:“主子,之前那些小事属下随意领几个人就做了。您这一下要查那么久远的事可得要好些人,咱们的人都各司其职,还是大事要紧。一下要这么多人……您让属下怎么安排?”
主子的吩咐实在叫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