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他眉心微蹙,扭头看向谢怀珠,“你怎么没和我提起过这桩?”
谢怀珠也是刚刚得知自己“被修道”,又如何能未卜先知,于是觑了曾夫人一眼,这才柔声细语回道,“我忘了说,我妹妹有先天不足之症,那年来了个老道,说要让她上山修道才能化了她的病障,所以母亲就赶紧送她上山了。”
“原来如此……”
谢怀珠沉吟着补充道,“不过道长说,等珠娘年满十八就可还俗归家,等你下回来,说不定就可以见到她了。”
他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曾夫人却对她自作主张添的话感到不满,修得极细的眉锋动了一下,自有威严从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泄了出来。
谢怀珠却不是平白无故多的嘴,她故意在众人面前替谢家圆了谎,曾夫人就算不悦也不能拿她怎样,而且有了时限,谢家人害怕事情败露,定会重新想辙,她也便能全身而退了。
到了傍晚,谢贤也从衙门里归了家,他才学平平,更没有什么上进心,还是谢昌友腆下脸来给他疏通了关系,才当了个八品教谕。
谢怀珠立即起身道,“阿兄回来啦。”
谢贤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她身侧的裴玄章,将他从头到尾端详了一遍道,“哦,妤娘,这位就是世子?”
“是……”
裴玄章拱手道,“裴玄章见过舅兄,舅兄直接唤我君拂吧。”
很快便摆了饭,用了暮食后便各回各屋去了。
按俗回门夫妻俩是不能同居一室的,曾夫人刚好借着这个由头,将他们俩分别安排在相距最远的两个院落。
丫鬟上来引路,裴玄章回首看了谢怀珠一眼,见曾夫人身旁的老妈妈上前来跟她讲话。
听不清她们喁喁低语,只见她点了点头,少顷便跟着老妈妈往曾夫人的院里走去。
他这才收回目光,由丫鬟引着往相反的方向走。
一路上,今日的每一幕在他脑海里滚过一遍,从他踏入谢家伊始,便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妤娘和父母之间似乎有什么隔阂,可却故作亲昵,好像在掩饰些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摇了摇头,默默地踏入浓稠的夜色里……
而另一厢的谢怀珠便没有那么幸运了,曾夫人特地唤了她过来,先是检查了她胳膊上的守宫砂,又问了她这两日在王府都做了什么。
她不敢隐瞒,问什么答什么,容妈妈杵在跟前,还时不时添上几句。
她仰头去抚他眉眼,贵人劳心,他还算年轻,即便连番折腾,看起来也精神奕奕,然而眼底也有了淡淡青痕。
“快回去歇息罢,”她有些说不清的哽咽,主动踮起脚啄了啄他下颌,垂下眼睛,低声道:“我又不会跑,不用日夜守着……”
裴玄章俯身迁就她的姿势,他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即便回府也安睡不得,然而不忍辜负她一片好心,温声道了一声好。
春日虽说万物竞生,然而主人远行,偌大的国公府便显得萧瑟许多,唯有两位公子与李娘子的住处燃起灯烛。
裴玄朗在雍王府宴饮回来,一直等候兄长回府,好为他接风洗尘,然而一觉醒来,听到的却是他往谢府提亲的消息。
即便是做戏,弄一出金屋藏娇的戏码也就罢了,又何必做到这种程度,他几乎压不住怒气,不顾头疼欲裂,一直候在临渊堂书房内,可直到近子时,外面才有声音响动。
他出门疾步迎去,目光越过裴玄章,身后不见被退回的聘礼。
夜深才归,这远不合兄长素日讲求的养生之道,裴玄朗按捺不住,还未及兄长进门,便开口问道:“阿兄,我听说你去韫娘那处提亲?”
第七十章
“阿兄难不成还真要娶她!”
裴玄朗正想着去会一会妻子那位不知死活的情郎,警告他不要存有非分之想,偏又有兄长上门提亲,双生兄弟先后向同一女子提亲,就算日后韫娘仍归他手,又如何应对世人异样目光?
似是听到极好笑的话,裴玄章含笑解释道:“韫娘有了身孕,难道我不该承担起做丈夫的责任?”
裴玄朗顿了顿,他记得兄长出京前,韫娘应当并无身孕。
而且唐而生曾无意间透露过兄长与韫娘相处的古怪……世子同那名女子行房前会服药,他自诩医术不错,可那日诊治的妇人却已有孕两三月。
他分明不想借子给他们夫妻,裴玄朗上下打量兄长一番:“她又没有真的怀孕……阿兄,倘若雍王迟迟不信我,这真的只是权宜之计吗?”
裴玄章摇了摇头,宽慰他道:“雍王素来跋扈自负,你取信于他只是早晚的事情。”
裴玄朗却有些惴惴不安,他们兄弟二人面上为韫娘而反目成仇,阿兄叫他临摹了数处伪造的布防图献给雍王……煽动雍王与陈王谋逆。
雍王虽有军权,又效仿皇帝当年私蓄死士,可在两京内可调动的人手也不足三千,且上一次皇帝北征,已有陈王行刺的例子在前,雍王未必会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