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一起走出了厅堂。
很快,房内只剩谢怀珠一人。
堂外小雨淅淅沥沥,潮湿的水汽蔓延至房内,方才的那几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们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旁的不说,裴玄朗到底喜不喜欢她,她自己都还不确定呢。
她以前没对谁有过类似的心思,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别人过来跟她表明心意。
她只需要安静的等对方说完,然后望着对方的眼睛,真诚的回答一句“你很好,但我不喜欢,对不起”就好了。
她只擅长这个,不擅长在感情中试探别人的心思。
倘若直接问似乎又很冒犯。
而且可能有点太快了。
谢怀珠呼出一口气来,回过头去,方才小厮送来的那把油伞被她立在方几旁。
周边寂静一片,雨声变得格外明显。
就算来到裴家已有半个多月了,她对这里的一切也还是很陌生。
三个月前,她还不在京城。
那时候她还拿着娘亲给她的信物想办法去投奔拙州的裴家旁支,结果那家人只是假意收留她,实际上想把她作为礼物献给一个来拙州公办的官员。
她反抗时不慎打伤了人,差点被送到官府。裴玄朗就是那个时候救了她,还拿着信物跟她说,她娘亲跟裴家本家有些渊源,如果不介意,可以来京城裴家,他甚至还承诺会派人去把她娘亲从江南接过来。
她娘亲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大族庇护,所以谢怀珠很快就答应了。
其实真要算起来,她跟裴家那点淡薄的血缘根本算不上什么,裴玄朗帮与不帮都在情理之中。雪中送炭最是可贵,算起来从小到大她跟她娘亲受到的所有帮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有这一次,好像只是纯粹的碰见了位心善的神仙公子,所以裴玄朗对她而言是不太一样的。
外面突然起了风,树叶摇动。
凉风掠进来,荡起了谢怀珠的衣摆,廊外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原先立在方几旁的伞被风一吹,“啪”的一声倒在了桌子后面。
这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思章被打乱,谢怀珠骤然回神。
她离那把伞很近,所以下意识弯腰,一手撑着椅背,另一手去捡伞。
脚步声由远而近,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然后停在她身后。
天光晦暗,雨丝隐进暮色。
一身黑色长袍的男人携裹雨气踏入厅堂,他抬手,白而修长的手指取下竹笠,露出一张阴郁冷峻的脸庞。
身边的随从迅速接过斗笠,退到一旁。
男人身形瘦高,五官精致昳丽,眼眸漆黑,唇角微微下垂着。他肤色冷白,光影明灭间,给这张脸徒增几分倦怠颓丧。
侍从察言观色,敏锐觉察出主子这会心情不佳,默默又退远了点。
厅堂内还不合时宜的停着一个女人。
裴玄章进来时,恰逢她背对着他扶椅弯腰,乳白的丝绦掐出一截细腰,臀部微微抬起,露出段纤细小臂,白的晃眼。
谢怀珠听见有人进来,弯腰捡伞时目光匆匆扫过,她只看见一双的黑色鹿皮靴,上面绣着金线缂丝,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一切几乎都在瞬息之中,她抓起伞迅速起身的同时,紧闭的内室房门也在此刻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她等了许久的男人从里面缓步走出。
看见谢怀珠时,裴玄朗动作微微一顿,但两人目光只交接短暂一瞬,他就越过谢怀珠看向了她身后的人。
男人双眸微微睁大,带着几分惊喜,笑意直达眼底:“今流,你回来了。”
裴家二公子,裴玄章。
谢怀珠转身,顺着裴玄朗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张万中无一的脸庞。近乎苍白的面孔上无甚情章,眼睫轻垂着,因为刚进门,衣袖上还沾有未干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