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非名懂了:“臣本以为臣就是陛下手中的摆设。”没想到要干的活不少。
苏彧笑了:“姚阁老谦虚了,若非能臣,朕自是不会将你提拔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位置。”
姚非名稍稍感动了一下,直白地说:“臣还以为陛下是看中臣无妻无子,十分适合拿来做挡箭牌呢。”
苏彧也坦率地回答:“姚阁老说得这点没错,能干也是真的。”
姚非名:“……”行吧。
他笑了笑:“陛下,臣妻走时,曾与臣约定,臣花三十年来替她看一看这人世间,看她兄长的下场,看这大启又是如何,如今臣已经看到她兄长的下场,也算是了了一桩事,也只剩下十年了,陛下要用臣便用,若是提前死了,臣也不算违背对臣妻的承诺。”
姚非名的眉间是对生与死的坦荡。
苏彧多看了他两眼,忽地明白他的口无遮拦来自于他对死生不惧,“这世上还有让姚阁老害怕的东西吗?”
姚非名跪下来说:“有的,臣曾经很害怕臣的三十年还未走完大启就没了,那时候的天下会如何,百姓又会如何?臣连想都不敢想,幸亏陛下登基,叫臣如今没有那么害怕了,所以只要陛下觉得臣还有用、臣还能用,只管让臣去做,臣万死不辞。”
苏彧连忙上前扶起姚非名,“姚阁老既然这么说,那朕就不与你客气了,这么说吧,农科、工科的人才朕全都要,尤其是农科,朕就指望今年能多收点粮,来年好干活。朕把李子进指给你做副手,朕觉得你俩脾气性格相投,搭配在一起十分合适。”
姚非名呆滞了一下,来年好干活,皇帝是要干吗?
他突然说:“李子进是李家的人。”
之前他和李见章就不对付,连带着也不待见李家人。
“没关系,李家人也挺嫌弃他的。”苏彧笑着说。
姚非名:“……”从来都是他让人无语,倒没有想到今日败在了皇帝手上,不过也行,世家子就世家子吧,能干活就行。
第二日早朝,苏彧便将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公布于众,尉迟乙和萧承依旧是武举的主考,只是进士和明经的主考官分别是崔玄和谢以观,更让人意外的是,姚非名被派去工科,而工科另一位主考居然是去年工科新晋状元李见长。
朝臣有点不懂皇帝的套路,猜不透皇帝这是重视工科,还是放弃工科了。
但是苏彧这位皇帝的心思反正他们也从来没有猜透过,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那就过吧,至少在杀人这方面,苏彧还算得上是一个仁慈的君主,对待造反的卢家也仅仅是杀了主谋没收家产,在生命得到保障的前提下,官员们也没有那么警惕了,时不时也开始对苏彧提些建议。
一般来说,如果官员的发言过长,引一段骈文做开场白,苏彧是没有什么耐性听的,直接打断,让他说重点,所以朝臣们也逐渐习惯了苏彧的风格,有事说事,朝会的时间也跟着缩短了不少。
朝会之后,谢以观跟着苏彧来到御书房,对她说:“陛下,柳九郎回京了。”
苏彧看向他。
不必她开口,谢以观就说:“东西都已由尉迟将军接手。”
苏彧点头,尉迟乙上道,硝石和硫黄到手后不用她吩咐,就会把东西运到先帝旧府邸——
那里俨然是他们窝藏各种不能公开物品的据点。
“之前同陛下说过的……”谢以观望向苏彧,他也有些好奇苏彧对柳无时的态度。
苏彧笑了笑:“明日午时后,你带他入宫来见朕吧,先带他去好好吃一顿,吃饱了再来。”
谢以观:“……”断头饭是吧?他的陛下人还怪好的!
柳无时一直在等着谢以观的消息,当谢以观真把皇帝召见他的消息带来时,他本该开心才是,却莫名的不安,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次日出门时,他一双眼睛通红,吓了郭来东一跳。
郭来东犹豫着说:“郎君,要么别去见了,再另想办法。”
他是知道柳无时打算的。
柳无时沉沉地望向天空,今日的天实在不算好,乌云密布,隐隐有雷电作响,“既然皇帝答应见我,那我便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他带上装载着他全部身家的锦盒,直接去飘香居找谢以观——他们说好在飘香居见面。
见了面之后,谢以观反倒不急着带他去皇宫,而是对他说:“想吃什么便点什么,相识一场,我请客。”
柳无时:“……”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
“谢监察使,这飘香居是柳家的产业,在这里我总不好叫你请客,我们也不好叫圣人多等待,不如等回来之后,我再做东请你吃一顿。”
谢以观摇摇头:“先吃好再面圣,也是圣人的意思。”
一夜未眠,柳无时没什么胃口,稍稍吃了两口,就催促谢以观赶紧进宫,“再晚些怕是要下雨了。”
谢以观想着,总归这一刀是得落下的,他也没再拖延,领着柳无时到了御书房外,让宫人禀告皇帝。
御书房内传来一声皇帝的声音:“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