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吹了口气,烛火顿灭,一滴油脂沿着他手背滑下。
他蹙起眉,顺着滴落的灯油,往灯盏下扫了一眼,目光便滞住了。
——一滴灯油正落在那被我咽下,嵌在脊椎上的戒指上,仿似落泪。
“砰咚”,灯盏砸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他大睁着眼跌坐在地,神龛前的供灯被我的那盏撞飞,东倒西歪了一片。
他直勾勾地盯着供桌前蔓延的火焰,瞳孔缩得极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一般,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火焰将我尸骨里的戒指烧得全然露出,才猛地回过神,爬进熊熊燃烧的灯焰里,将我的骨灯刨挖出来,不顾烧着了衣袖。
“那林!那林!”我嘶喊着,想要替他拍熄身上的烛火,火焰舔舐着他的头发,焚黑他的衣衫,好在并未伤及他的发肤分毫。
意识到这便是他已修得不灭金身的缘故,我松了口气,见他双手抓着我的骨灯,睁大眼盯着脊椎上嵌着的那枚戒指。
“登天塔怎么走水了?圣君!”
“快取水来!”
“圣君,别烧着了自己!”两个祭司闯了进来,一旁一瘦。
那胖祭司伸手去夺他怀中灯盏,被他狠狠推开:“滚开!”
胖祭司被他推得跌坐在地,又被他一把攥住了衣襟:“这新的供灯是何人尸骨所制?为何,里边会嵌着我多年前送给弥伽的戒指?!”
“卑,卑下不知。供灯制作皆交给工匠,我,我们没看见……”
“滚开,我要去见他,定是他弄丢了戒指……”
“圣君留步!”突然,那胖祭司大喝道,那瘦子与他对视了一眼,将宫门关上了,噗通一下,跪在了那林身前,重重扣首道,“圣君莫去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那林盯着他们,“为何要拦我?滚开!”
“圣君,圣君,”胖祭司爬到他身前,俯身深扣起来,满脸肥肉都在颤抖,“神妃已经……殒身了。教皇和长老们吃尽了他的血,只剩尸骨,做了供灯,就,就在您怀中。此事,教皇是不许我们和您说的,求圣君庇护我们!”
我嚎啕大哭,不忍去看那林的神情。
沉寂良久,我才听见他嘶哑得不似人声的声音:“不可能……”
“不可能……方才,方才我还见过他!”
那林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却被二人拦住。
“那是假的!圣君!教皇支开你,就是为了取神妃性命,神妃一死,她就寻了人来假扮神妃,为的就是蒙骗您!圣君若此刻去找教皇,便是自寻死路!教皇养您到今日,都是为了她自己!”
那林僵立在了那里:“你们,说什么?”
“他们杀神妃,是因为神妃是教皇相中用来化解反噬的炉鼎!”胖祭司膝行到他身前,“圣君亦是炉鼎,是教皇和长老们修仙的炉鼎!这些年,他们一直吃您的血,根本不是将您当作灵药缓解反噬的苦楚,只是为了通过您吸取山心里埋的那占婆教主尸身里的灵力,只因您是那占婆教主的亲子!您飞升之时,就是您的死期!”
我一惊,看着那胖祭司,倏然明白了什么。
他恐怕就是大夫人所言的那位制作毒药的祭司!
他目的何在?
“您若不信,可看一眼这人皮法书,上面便记载着教皇研究出的修炼法门,您母尊的笔迹,您一看定能认出!”说罢,胖祭司从旁那个怀里取出一个卷轴,拉开来,呈到那林眼下。
那卷轴上,皆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笔法奇特,并非古格文字,显然是异国字符,看起来很难被模仿。
我不知这是不是真是那女魔头的笔迹,只见那林垂眸扫过一遍,便闭上了眼,长长的睫羽下,渗出两行血泪。
“那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