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什么标榜自己深情忠诚?我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够长吗?我过去不够把他放在心上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早就死了,即便是我自愿是我自作多情,即便只是普通朋友,没有情分,但也该有义吧?他背弃我的时候又可曾有半分犹豫!
——还说什么我凉薄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如今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他凭什么这么评价一个刚认识的人?他又知道我多少!
当时我东躲西藏、饥寒交迫,吃坏东西,原本就有的胃病严重恶化,又没钱医治,痛到爬不起来,呕吐到吐无可吐,最后都是胆汁和血。
就这样过了三天,我连拿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贺白的奶奶眼睛不好,阴差阳错将我当成她死去的孙子,给了我一碗热粥,我或许早就饿死了。
——当时他祁昼在哪里?
是了,他早和那张十年前的合照一起,化作灰烬,飞散在故乡的车站里了。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或许都有资格评价我,但唯独不该是祁昼。
我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有一瞬间很想把餐桌上的花瓶扣在他头上。
但我还没有失去理智。
事实上,我按照祁昼的要求,接过装着仙女的包——这东西有个透明罩子可以让猫看外面的景物,叫“太空舱”。祁昼说仙女容易应激,他自己开车去宠物医院,需要我在后排陪着仙女安抚它。
我没什么可说的,就这么上了车。毕竟是我自己先用仙女做借口,也算自作自受。
一路上,我都没有多说什么。我早已不是十年前那副蠢样子,我那时该死的以为自己就是太阳和世界中心。
我已经学会了压抑愤怒,把情绪藏在滴水不露的温和假面下——其实,如果对方不是祁昼,我或许还能做的更好十倍百倍。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能轻易勾动我的情绪和怒火。
我抱着仙女坐在后排,阴郁地望着驾驶座上祁昼的背影,想:我一定要尽快杀了他。
我们一直沉默,直到车子在宠物医院停车场停下,临下车时,祁昼走到后面来拉开车门,等我出来时轻轻拉了下我的袖子。
“抱歉,我刚才说错话了。”他轻轻地说。
他果然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了。而同时,我也知道,他只是在为我的不快道歉,并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十年前他就是这样,如今还是。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祁先生如今今非昔比,居然还是这么有教养,还顾及我这么一个初相识一夜情对象的情绪,当真衬的我更加卑劣。
祁昼,我这辈子的负面情绪,恐怕都用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我错开他的手,将太空舱里的仙女递给他抱着,自己下了车,笑着说:“祁总这么客气真是折煞我了。”
我们一起往宠物医院的大门走去,一阵沉默后,祁昼又问:“那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玩笑着点头:“问我做什么,您可是付了钱的。金主大人找我陪,自然得有空。”——毕竟我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杀了你,让我自己能活下去。
可惜祁昼似乎并没有领会这个玩笑,反而神色渐渐沉寂下去。
我却忽然想到应该问问去哪里,毕竟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这时我们已经进了宠物医院,把仙女交给了先前送它回家的兽医女孩做检查,宠物医院只有我们两人,边上倒是一排猫狗笼子,猫飞狗跳,叫声此起彼伏。
在这嘈杂的交响乐背景下,祁昼一开始似乎没听清我的问题。
“我问,那咱们周末去哪玩啊?”我微微倾身,凑在他耳畔问道。
祁昼一顿,依然没有立刻回答,最初我以为他还是没听清,然后……我发现他漂亮的耳廓起了淡淡的粉。
“……你想去哪?”祁昼像是才反应过来,“我都可以的,你来选?”
其实在祁昼问之前,我对下一次的谋杀计划还毫无头绪,但就在这瞬间,我忽然有了灵感。
我想让他从高处坠下。
我想在一个星空密布的夜晚,和他一起站在高处,看远处点点的光。我要让他背对身后悬崖万丈……轻轻将手放在他的心口。
——然后,抬起食指和中指,用力,推。
我要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像流星般泯落。
下坠。
这会是一场意外。但其实,它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我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快了起来,每次想象祁昼的死亡,我都像是饮用了过量的酒,兴奋到战栗。
“我想去一个能看到这座城市的地方,”我笑着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