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睿背着他点了点头,又道:“这雨瞧着一时是难停了,今夜主子的旧伤……”
“不是什么恶疾,”谢呈收回了眼,转身踏进室内,“不至于明年今日要你为我祭扫哭号。”
“呸呸呸,”潜睿忙朝空中啐了几口,誓要将这晦气从身上赶走,“我的好主子,你怎么可以讲这种话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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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擦黑,宫门外的书生们渐渐力不能支,嗓音轻了下去。
“周兄!我们这样做真的有用吗?”卷发青年试着挪动双膝,却因痛意倒吸了口冷气,“你说,圣上他究竟听见我们的诉求了吗?”
周越回首看他,双眸中充斥着血丝,嗓音沙哑:“诸君,且再坚持一会儿,将声音喊得大些。事到如今,我们绝不能就此作罢。”
不想周越话音才落,一位面色青黄的青年将眼一闭,歪了头。
“杨兄,你怎么了!”他右手边的书生想去接住他,但双腿如同灌了铅,动不了一点,眼睁睁看着他倒地。
“这里也有人晕过去了!”雨声中的惊呼显得苍白无力,“你快醒醒啊!”
气氛在焦灼中被拉成长线,牵动着在场众人的心跳。
“周兄,并非我等不愿使力!我们已在雨中跪了快两个时辰,宫内却毫无声息,如此下去,兄弟们的身子可撑不住啊。”
额头突起有寿星相的青年舔了舔泛白的唇,尝到咸涩而冰凉的雨水:“今日我们来此是为了寻得公道,不是为了平白搭进人命呀。”
“是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宫里怎么还没有个准话?”
质疑之声四起,宛如汤汤潮水扑向周越,浇灭了他来时的一腔热血。
他抿着平直的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豪言壮语。
事情竟是走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吗?
他们的努力竟成了徒劳之举吗?
“殿下,您不过去看看吗?”不远处的转角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闻声而来的林蕴霏与楹玉。
楹玉见她撩着帏子一直盯着外面看,不禁问。
“在这儿看也是一样的。”林蕴霏应着楹玉的话,眼眸却不曾从那群书生身上移开。
赵泽源倒是没辜负她的期望,果然激得这群书生来宫门前闹上一出。
自古以来,对于高坐龙椅的帝王来说,书生算是最让他们感到爱恨交织的人群。
这些年轻人初读圣贤书,才成人入世,全凭心中意气行事,向来不计后果。
若能收为己用,调教磨砺,自是受君王爱重的栋梁之材;但若被旁的有心之人煽动,与上首对抗时,便摇身一变,成了最让君王头疼的人。
王土之上,书生遍地,未来或入仕为朝廷百姓出谋划策,或落榜为白衣卿相,于市井间高吟不得志的词曲。
一言以蔽之,他们口中、笔下的文章恰如刀刃都斩不断的水流。
帝王的功绩垂成,由他们攥写传诵。
因着这个缘故,君王从不敢轻易开罪、重惩他们。
这便是赵泽源为何选择怂恿书生替他在前面对圣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