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呈看着她不解地拧起秀眉,给出了提示:“三皇子及他身后的官员紧咬着孙进与吴延庆的过错不放,身上锋芒难免外露,殿下以为在一旁观局的陛下又会怎么想呢?”
他想要言明的意思再没什么悬念,林蕴霏心下幡然大悟。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文惠帝在膝下一众儿女面前,皆作慈父模样。
但林蕴霏知晓这位帝王和蔼面容下的薄情,他可以容许孩子们进行小打小闹,一旦触及皇家利益或是他的威严,他便会予以惩戒、敲打。
文惠帝在那世间至高位上,怎会瞧不出三皇子与六皇子间的明争暗斗、朝堂上泾渭分明的三派间的暗流涌动,他只是没有点破。
从皇子至储君,再由储君至皇帝,皇家不需要没有胆量与野心的男儿。
文惠帝从不反对皇子间相互较量,兄弟彼此为磨刀石,经历这般撕咬最后坐上龙椅的那人才够格。
因此在立储之前,文惠帝不会允许任何一方过于强势,这是他尊奉的权衡之术。
“林彦气焰兴盛之时,便是陛下不满之时,”林蕴霏丢开了手中的宫绦,道,“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林彦想是要受到皇上的有意冷落。”
谢呈赞许地朝她点头,眸中分明是浮光跃金,林蕴霏却觉得静影沉璧一词更为贴切。
此人的厉害恰恰于此剥落,他在高塔上俯瞰天下局势,这些东西好似掀不起他眸中一点波澜。
可他又将俗人俗事看得再透彻不过,旁人堪堪看清足下潦水,他已观得沧海。
“殿下现今觉着谢某提出的主意如何?”谢呈问道。
林蕴霏假装犹疑,好一会儿才悠悠回应:“尚可。”
*
目送林蕴霏脚步轻快地离开后,谢呈疏懒地倚靠在桌边,一只腿平放,另一只腿支起。
潜睿走进屋内,看见他阖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浑身上下流露出罕见的疲态。
“将消息传出去了吗?”谢呈睁开眼,左右活动脖颈。
潜睿躬身应道:“传出去了。”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良久,谢呈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主子缘何刻意在嘉和公主面前放出信鸽?”潜睿道出深埋在心中的疑问。
谢呈不意外他能看出来,潜睿跟随他已有七年,算是除了他自己外最了解他的人。
“以她谨慎的性子,我若不主动露出点痕迹,恐怕她很难信任我。”
“主子当真要与她合作吗?”潜睿皱眉道,“恕属下直言,她是个不能上朝议政的女子,远不及三皇子来得有用。”
“还是说,主子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未见谢呈脸上出现不悦,潜睿梗着脖子道,“属下前几日便想问您这句话了,主子不觉得您待嘉和公主太不一般了吗?”
“您先是因一个完全威胁不到您的把柄应下了她的要求,而后在赏梅宴上现身替她赶走了孙益平,现今又一心为她思量杨绿颖的事。属下从未见过主子对除了庆平大师之外的人如此上心。”
“竟是这么明显么。”谢呈呢喃道,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您说什么?”
眼前的人恢复了平时的神情,这令潜睿觉得适才谢呈昙花一现的反常仅仅是他的错觉:“固然三皇子目前羽翼最丰,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我不愿犯险与虎谋皮。现今嘉和公主虽然根基单薄,你且瞧着,她很快便会后来居上。”
“所以主子早就看出了公主殿下非池中物,这才由着她将你收入麾下?”潜睿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心中那叫一个豁然开朗。
“是”——才怪了,谢呈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