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也没去试衣服,随她一道?出去了。
两人沿着琴声走向司妤院子附近,就在?湖心水榭上看?到人。
弹琴的是司妤,端正?坐在?水榭内,一身?杏色裙子,抚着琴弦,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如此美……梅棠就站在她身前,面水而立,闭目听着琴音。
就在王小桃两人在岸边站定时,梅棠拔出腰侧配剑,开始伴着琴音舞剑。
他身?姿修长,剑舞飘逸,让王小桃看?得出神,许久才喃喃道?:“他们……好像一对仙人啊……”
一对不染红尘的世外仙侣。
高盛原本是十分?看?不上一个男人抚琴弄箫的,所以对这所谓的荥阳名士从没?放在?心上,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确实好看?。
最重要是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女人都?喜欢他这号男人。
出身?名门?,读点书,成天?打扮得比小姑娘还干净精细,宋之洵是这样,小桃和长公主?都?喜欢,现在?来了个梅棠,小桃觉得好看?,司妤当然也觉得好看?。
仙人,仙个屁的人,仙人不怕死,不用吃饭,长公主?也不用吃饭吗?迁都?在?即,别的事不干,竟还弹起琴来了。
高盛在?心里对司妤十分?不满,她原本不是这样的,现在?只能理解是被美色所惑。
呵……永远就喜欢这种小白脸。
司妤一曲毕,梅棠的剑舞也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向她道?:“只闻公主?会琴,却不知公主?之琴艺如此精妙,此琴当配公主?,臣不会收。”
司妤这么久不碰琴,能听到一个乐曲名士如此高的肯定与赞美,说不高兴是假的,她忍不住笑:“先生的舞剑更好,刚劲中不失轻灵,如水间一只孤鹤,有失落悲戚之感,却又十分?好看?。”
梅棠回道?:“臣便是觉得公主?琴音中有孤独悲戚之色,才舞的这剑。”
司妤不禁惊叹,她弹的是普通的《秋水》,不是什么悲伤的曲调,没?想到竟被他听了出来。
梅棠问:“公主?因何事而心怀郁结,觉得失落孤独?”
司妤叹息一声,但心事却无法言说。
她没?办法告诉他,她只觉得殚精竭虑,而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述说,甚至妹妹要因为吃食就乱发脾气,她要安抚;母后身?为太后,却要在?这种关头给家里不成器的人封官,她觉得……失望……
是的,失望,她忍不住会想,如果?母后聪慧刚硬一些,以她太后的身?份,必定轻而易举镇住朝臣;昌乐年幼,但论沉稳踏实,她连乡野出身?的长庆县君都?不如。
梅棠看?懂了她的心情,但这种宫廷秘事,她却不能说。
她回道?:“江山动荡,战乱不止,所以心怀郁结;又想到先帝已驾崩,皇上又年幼,江山无所寄托,所以失落。”
梅堂看?着她,低低叹道?:“公主?之坚毅,男子也少?有能匹及。”
司妤抚琴无语。
梅棠道?:“明日臣欲往南山拜访翠虚散人请教雅乐,公主?可愿一同前往?”
司妤重复道?:“翠虚散人?”末了,轻轻道?:“我知道?他。”
梅棠此时也想了起来:“听闻,他曾给端仁皇后相?面,称其贵不可言,却是薄命之人?”
司妤点头。
翠虚散人出于太原王氏,未出家时曾任太祝令,通音律与相?卜,那时郭家请翠虚散人替家中长女、也就是司妤的母亲相?面,翠虚散人便给出了那样的结论。
郭家是名门?望族,长女面容姣好又性情温顺聪慧,早已是内定的皇后,说贵不可言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但说薄命,却让郭家心惊胆战。
郭家当时不高兴,但后来积极培养次女,等到长女果?真病故,立刻就安排了次女进宫,显然是听进了这相?术师的话,提早做了准备。
“那公主?可愿与臣一道?过去?”梅棠说,“南山瀑布清雅秀丽,很值得一观;翠虚散人擅音律,懂雅乐,公主?或许也能与他论琴;再说,朝廷将迁往西昌,此时不去,以后更不会去了,不可惜么?”
他的确很会说服人,司妤动心了,却还是摇头:“南山就算近,却也在?郊外,过去未免劳师动众,翠虚散人既然隐居山中,自是为了逃离尘俗,我过去也打扰了他。”
“何必带仪仗随从?就臣与公主?去,臣的剑可不只会起舞,也能杀人。”梅棠说完,飞掠而过,一剑挥出,银光从旁边伸到水面的海棠花前闪过,待他缓缓收回剑,那剑尖已躺着一枝海棠花。
他那将海棠拿起,送到司妤面前。
司妤缓缓伸手接了那花,笑道?:“先生剑术果?真精妙,既然先生敢夸这海口,我便去一趟。”
她突然想让翠虚散人替她算一算大兴的气数,她太需要鼓舞,想看?她如今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徒劳。
高盛与王小桃这边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知他们相?谈甚欢,梅棠还舞了一把剑,那剑势凌厉,最后却能削下?一只花来赠与公主?,公主?接了那花,看?着十分?欢喜。
碧湖,水榭,美人,公子,琴,舞,还有剑……看?着这些,王小桃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欢喜,这一幕,满足了她对爱情的所有想象。
她身?边都?是舞刀弄剑的人,表叔之威猛更是威震天?下?,但先前提起刀剑,她想的就是战场、鲜血、滚落在?地的人头,却从来没?想到一把剑可以舞得那么好看?,也没?想到一把剑能做这么美、这么风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