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警察局里的龚卿柔神情忐忑,将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时不时无意识地掐握着,表情紧绷。
她没法不紧张。
在知道自己的行为造成的风波后,龚卿柔便陷入了激烈的心理挣扎中。
面对死亡,人是会本能恐惧的。在上桥以前,她还是抱着赴死的想法,脱了鞋子打算就这样沉入冰冷的江水中。但凝视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她的内心的怯懦还是占了上风。
不然,就这样回去吧。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否决。
她早在网上发了自杀预告,如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地回家,学校里的人会怎么讥笑自己?一想到这里,她便丧失了回去的勇气,干脆就这么把鞋子和手机放在桥上,自己则是顺着河堤漫无边际地流浪。
冰冷的泥土硌着她的脚底,寒风从袜间的缝隙灌入,几乎要把她的双脚冻成石头。但她并没有想回去把鞋子再捡回来穿上的意思,只顾着心灰意冷地唾骂自己。
连死都做不到,她这样的人,活着真是有够失败的。
所以,就假装她死了吧,这样还能让她感觉到一些安慰,仿佛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如果这个世界就这么把她静悄悄地遗忘,她也许会对这个结局感到高兴。
但是,当下电子设备如此普及,她想要充耳不闻身外事,这又怎么可能。
坐在她身边的警察还在解释着来龙去脉:“对,这两天她是呆在一对好心收留她的老夫妻的家里,所以她不知道我们在找她,我们也找不到她。后来她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才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就马上派人去接她了……”
龚卿柔低着头,攥着腿上的裤子揪来揪去,并没有注意到这块布料已经被自己揪得皱巴巴的。
如果只是丢人的话,咬咬牙便也过去了。可是为了搜救她,警方连搜救船都调动了,更不要说罗筱这几日遭受的种种非议,更是让她感觉到绝望。如果不是借别人的手机看到了罗筱的直播,才借着些微萌生的勇气打了警局的电话,她也许早就二次自杀了——而这一次,便是永别。
相比于被其他人评头论足,死亡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更不要说,自己做出这种丢脸的事,还要被警察复述一遍。在场的除了她的父亲龚雄杰,还有一个她做梦也没想到会见着的人。
罗筱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哥哥竟然亲自到场了……
距离最后一场公演时间寥寥,罗筱的基础并不如其他练习生好,他也亲口说过自己是需要在私底下额外延长练习时间的。
也不知道节目组是怎么同意他过来的。
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客气,警察爽朗地笑着:“应该的,应该的,孩子没事就好。”
龚雄杰本是面色沉沉地坐在椅子上,警察的话仿佛一根针扎进了他脆弱的神经,他暴怒地站起身向龚卿柔冲去,高高地扬起了手,嘴里骂骂咧咧:“给人带了那么多的麻烦,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怎么还有脸回来!”
龚卿柔吓得抱住头,缩在椅子上蜷成一团,等了好久,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在身上。
她战战兢兢地从指缝往外望去,看到了她永生难忘的画面——
罗筱紧紧地抿着唇,挡在她的身前,神情凌厉地抓着龚雄杰的手腕。
少年生得瘦高,力气却并不小,愣是让龚雄杰涨红了脸也没能挣脱开。
龚雄杰被个毛头小子折了面子,自然是勃然大怒:“你这小子来掺和什么我家的热闹?”
罗筱却毫不让步,一字一句道:“你想当着我的面打我妹,好歹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吧?”
“她什么时候变成你妹了?”在愣了几秒后,龚雄杰像是明白了什么,冲着龚卿柔吼道,“你个小婊丨子又出去勾引男人了,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姘头?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以往听到这种话,龚卿柔大概会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但此刻被罗筱护在身后,她却奇迹般感觉不到丝毫的害怕。
警察也没想到龚雄杰居然会公然发作,好在他们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丰富,很快就把龚雄杰拉住了。为了防止龚雄杰继续说难听的话刺激小姑娘,他们把他带了出去,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解。
室内一下子只剩下龚卿柔和罗筱二人。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