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月台无微不至地照顾孟长盈,从不假手他人。星展也不是这块料子,瞧这手忙脚乱的,估计以后还少不了麻烦。
……
这日,孟长盈晨起,身体还算爽利,便着人步卜筮案,蓍策落卦。
除了身旁的人从月台换成了田娘,一切如旧。
田娘是个温柔腼腆、心细体贴的姑娘,做事耐心又利落,话也不多。
许多时候,孟长盈闭着眼睛时,都以为身旁的人还是月台。
卜筮之后,孟长盈皱皱眉,带着一身香灰气,坐到食案面前。
饭食自然比不上北朔皇宫,虽朴素,但好入口。
孟长盈不挑这些。
刚拿起筷子,褚巍便来了,说是陪她一同用饭。
她与褚巍年少相识,相伴长大。一看褚巍这紧绷的眉头,就知道他遇上烦心事了。
孟长盈道:“朝中出了何事?”
褚巍抬眼,短暂诧异后,莞尔一笑。
“是了。阿盈神机妙算,我的事都瞒不过你。”
八年未见,身边形色各异的人往来憧憧。
他都快忘了多年以前的好友,只消对上一眼,便能明了他所思所想。
或许是因为孟长盈慧极,又或许是因为并肩而行的默契。
“北朔亲王反叛,漠朔旧部跟随,一路高歌猛进,占了半个北关和山东四州。如今万俟枭已自立为帝,建国东漠。”
许久没听到北朔的消息,如今棋盘推倒,战火重燃,一切与孟长盈预算的一般无二。
她静静听着,并未开口。
“昨夜得了谕令,陛下命我趁北朔内乱,发兵夺岐州城。”
言罢,褚巍看着面前吃食,再无一丝食欲,长叹一声放下筷子。
怪不得今日卜筮,得了凶卦。
孟长盈捏着筷子,顿了顿,抬眸认真道:“庭山,不如反了。”
褚巍:“……”
“倒也不至于如此。只是天河堰受灾百姓不计其数,恐怕还会有无数流民涌入临州城。此时动兵,实非良机。”
褚巍语调沉重,显然十分头疼。
南寺州受灾,临州城与其相邻。按照朝廷就地赈济,防止灾民四处流窜的政令,南寺州周边几城,包括临州城需出动人力、筹措食粮、临时收容。
冬季受灾,天时不佳,人力物力皆有限,百姓多有冻死。
临州州牧恐怕都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可褚巍不可能放着灾民不管。
这时若攻打岐州要塞,天时地利人和,三边不沾。
若大败而归,临州失守,其下刚受灾的南寺州更无力抵抗。北朔铁骑长驱直入,江南平原怕不是要一溃千里,马踏建安。
也许雍帝知晓,褚巍就是拼了命,也会在此紧要关头守住临州城。
因而他要用千万无辜百姓的性命,来抵押临州军誓死冲锋、攻陷岐州城的血性。
如此谕令,不把临州兵当人,更不把无数受灾百姓当人。
拂去冠冕堂皇的迷雾,只剩下高高在上的俯视和血淋淋的皇权倾轧。
战,危机四伏。一旦落败,江南危矣。
不战,便是抗旨不尊。临州军这块好肉,早不知被多少人流涎觊觎,只等着褚巍行差踏错这一步。
好毒计!
褚巍苦笑一声:“阿盈,左右为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