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扶藐知道她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佯装没有听见,转头看向对面敞开的大窗户。
恰好框景了水波粼粼的湖,与天边的圆月。
“这几年过得不好对吗?”他问她,没有嘲讽,也没有想要看戏之意,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孟婵音微怔,缓缓摇头,“不好。”
他问:“为何不好?”
为何过得不好能说吗?
她茫然地看着身边的青年,心中很多话都想要说出来,憋了整整三年。
可太难堪了。
出嫁前她怀着期待,整日翻看大夫人交给她的书册,期待成为真正的女人,从未想过夫婿给不了她女人的欢愉。
婆母以为她太矜持,所以也请了婆子来调教她夫妻之事,偏生夫婿却有心无力,这些话她有口说不出。
她垂下头,手指搅着膝上的绣花,道:“没什么不好,只是与他缘分已尽了。”
息扶藐望着她白净的侧颜,贴心的没再询问。
他一向话少,而这些年孟婵音也从天真烂漫变得沉默寡言,没人说话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阴暗的角落像是藏着能吞噬人的鬼魅。
她忍不住往角落悄然移了下,细微的动作很快吸引他的余光。
他侧首,“可是冷了?”
孟婵音摇头,话还没有出口,他说罢,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男子身上清冽的淡香钻进鼻中,好闻得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细长的手指捏紧沾满他身上气息的玄色披风。
真的不冷了。
她仍旧敛着眼睑,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连说话的生气都很小:“多谢阿兄。”
见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何息扶藐忽然想起几年前还没有出嫁的她。
她是所有妹妹中模样生得最好的,文静、温柔,最喜欢的便是在绣楼里绣嫁衣,他路过绣楼下,总是能看见她认真的侧脸,眼眸明亮,满心期待要嫁给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只是后来她想嫁的心上人最终没有嫁成,反而在他游历邻国商议通商之事时,她与别人匆匆定亲,等他赶回来时已是大婚前夕。
她满眼又全是别人,好似嫁给谁,就全心全意地爱谁。
息扶藐敛下面上的神情,平淡地道:“不用谢,你我是兄妹。”
孟婵音闻言抬起小脸,唇边终于荡出一丝发丝内心的浅笑:“好。”
息扶藐坐回去,耳边又听见她好奇地问。
“阿兄为何还不娶妻?”
孟婵音其实不应该问的,但又觉得兄长待她这般好,不忍心见他受疾病的困扰,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开口问。
“暂时无心男女之情。”息扶藐没看她,隐在暗处的轮廓分明,这副模样任哪个女子见了都会化身飞蛾扑火。
孟婵音道:“可哥哥已经二十有七了。”
他淡淡地转头,漆黑的眼落在她认真的小脸上,“哦,所以妹妹想说什么?”
他的眼瞳很具穿透力,充满压迫,好似随意的一眼就能看穿她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孟婵音忍不住别过他的视线,下颌微压抵在锁骨上,声音很轻,在安静房中都需要仔细去辨别,才能听见她说了什么。
“阿兄若是身体有恙,其实……”她咬咬下唇,眼中是闪过一丝难为情,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前夫婿身体也一样有恙,这些几年我为了让他康复,翻阅了很多书,访问了许多名医,知道如何治疗,若是阿兄不介意,我兴许能让阿兄康复。”
其实她已经有了法子治疗夫婿,只是婆母打定主意要休弃她,她才敛了心思,没有替别人做嫁衣。
说完她已经是不敢抬头了,整个人蜷缩在披风中。
“我身体有恙?”息扶藐眉心轻蹙,不知道她这话是何意。
他偏头看去,透过黯淡的月光,看见她脸颊上浮起的一团嫣红,然后他默了。
此时孟婵音很忐忑,也很懊恼与后悔。
男人最忌讳这种病,她之前那夫婿就如此,最见不得她四处巡访名医,那样懦弱的男子尚且如此,一向要强的兄长只怕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