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婵音没有犹豫,认真地点头:“会,我自幼时便将他当做兄长。”
这是毫无疑问的,她是在他的庇护下长大的,曾经连学到一个字都会迫不及待拿去与他分享,得到他的夸赞会高兴得一整日都笑着,无论何时,曾经他都是她最喜欢的兄长。
沈濛又问:“那若是他不仅忘记了你,还如喜欢你一样,爱上了别人,要娶别的女子为夫人,你只能唤别的女子为嫂嫂,你会高兴吗?”
唤别的女人,嫂嫂……
孟婵音脸上的表情僵住,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单是念头浮起,胃里便是一阵酸恶,忍不住想要将在胃里翻腾的称呼呕出来。
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已然明了。
沈濛露出了然,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她心中是有息扶藐的,不然为何她至今都还没有离开,反而守在他的身边等他醒来。
谁都知晓,若是息扶藐醒来,除非是忘记前尘,绝非不会放手。
而息府让她留在府上,相当于也默认了她身份的转变,甚至连她自己的心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还掩在兄长的身份之下不肯承认。
“婵儿,你要明白自己的心是什么感受,若是觉得能接受,他受着伤,你现在还来得及离开,此事众人皆知,必定会看牢他。”沈濛说,“若是你不能接受……”
沈濛说的话变得越来越模糊,孟婵音思绪因为方才的遐想开始就乱了。
为何她分明已经有机会离开息府,却还是留在这里?
是因为他是兄长、因为大夫人挽留她,还因为她其实对他……
她手中捧着的汤婆子,在不知不觉间被松开。
绣着毛绒金菊的汤婆子在地上滚了几圈,骤于平静后淌出的几滴热水打湿外罩,洇出深色。
沈濛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夜渐深下,春心进来见屋内没有点灯,上前将灯亮起,转头见还坐在床边的姑娘,心头一突。
少女穿着单薄,长发披散在后腰,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去榻上躺着,冬天这么冷。”春心心疼地上前,将她冰凉的手裹了哈气,用力搓了搓。
孟婵音似才回神,轻颤眼睫看向春心,声线染着长久未曾讲话的哑:“春心,你在外面可有听见什么吗?”
春心不知她问听见了什么,仔细想了想,摇头:“奴婢没有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有吗?
孟婵音听见自己紧绷的弦松下了,从香妃小榻上下来,沐浴更衣后再安寝。
许是白日的那番谈话孟婵音真的听进了心,她刚歇下不久就梦魇了。
梦中如白日所说的场景一模一样。
息扶藐醒来后不记得那些事情了,他开始真的将她当成府里最宠爱的妹妹,耐心替她择夫婿,备嫁妆……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没有一点私心,偶尔还提议让她多挑选几个品行相貌好的男子,她对他很感激。
但是过程坎坷,她总是选不中好夫婿,不是被退婚,便是未婚夫婚前与别的女子暧昧不清。
最后她留到二十好几都还在息府待嫁。
息府的众人急得不行,她倒也无所谓,大不了不嫁人,一个人在外面盘个铺子,然后独自生活也快活。
可息扶藐却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在外,觉得只是府上多个人多张嘴的事,不许她一个人出去住,把蝉雪院翻新了好几遍。
如此她也就一直留在息府。
直到有一日,息扶藐外出经商很久才回来,她欢喜去迎接。
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个姑娘,对她笑着说:“婵儿,这是嫂嫂……”
当时她如遭雷劈,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眼前全是他牵着旁人,满眼温情的模样。
一瞬间,她从梦中惊醒,伏在榻沿边冷汗汵汵地大口喘气。
此时天边已翻白肚。
孟婵音缓和许久才从梦中恍惚回神,坐在镜子前看见自己雪白的脸色,伸手摸了摸,脑中却还是那一句话。
她能接受息扶藐日后娶别人吗?
孟婵音洗漱后在脸上覆上一层胭脂,遮住昨夜梦魇残留的苍白,恢复了些血气。
今日的天气尚好,她走出房门想要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