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尚仪局和尚服局被沈茉云改动了一些规章后,尚仪局还算安静,可是尚服局却是有了些小动作。这天,马尚宫亲自带了一名司衣来长乐宫,向沈茉云垂询:“今春进上的月罗锦只余十匹,按例每位皇子和公主都可分得一匹来裁制新衣,如今这数量少了,可却是时候给各宫主子裁新衣了,尚工局那边又催得紧。淑妃娘娘,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沈茉云微勾起嘴角,拿过马尚宫的帐本翻到进项那几页,看了看,道:“这帐面上不是写着蜀州那边进上了十五匹月罗锦吗?突然间怎么会少了五匹?帐上为何没有记下?”
马尚宫回道:“回淑妃娘娘,那五匹月罗锦,是寿康宫的陆嬷嬷前儿遣人来拿的,说三皇子的身体不好,太医吩咐了,春夏之交时分更得注意,衣裳得轻且暖,又得透气,除了月罗锦,并无其他料子适合,所以奴婢就……”
沈茉云点了点头,将帐本放下,道:“三皇子养在太后身边,自是不能等闲视之。既然三皇子的份例已经取了,那这次就减出来吧,至于多出来的那几匹料子,我就做主,拨给寿康宫了。”
不说给三皇子,而是说拨给了寿康宫,就是日后贵妃或皇帝问起,沈茉云只要说是太后喜欢,便多送了几匹月罗锦过去,就没人能挑得出半点不是。
马尚宫不是笨蛋,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额头开始冒汗了。
沈茉云又道:“月罗锦颜色青淡,小姑娘穿着也不好看,河洛的份例也省了吧,改用那一匹绯红云锦给她做件襦裙,然后再裁几件袍子。”却是突然转过头对剪容笑道,“那丫头这段时间是天天往校场跑,她的那些袍子,破损得又快,怕是快没得穿了。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她多做几身,免得将来没得更换。”
“娘娘您这是说笑吧,皇上向来疼爱河洛公主,还会舍不得几个衣裳?”剪容很上道地立即接口。
马尚宫只觉得背脊一阵阴冷,忙挤出笑容道:“娘娘考虑得极是,奴婢回去后马上就照您说的来发放料子。只是河洛公主那儿是万万委屈不得的,前儿个新到了几匹千重花织锦,颜色鲜艳,花样又特别,用来做几身新衣裳给河洛公主是最适合不过。奴婢待会就送些花色过来,让娘娘和公主过目,挑中了,奴婢立即送去尚工局让她们连夜赶制,绝不会误了活儿。”
沈茉云“恩”了一声,道:“那还有其他事儿吗?可是哪个宫的用度又不够了?”
马尚宫是准备了好些话,可是现在哪敢说出来,只得连连摇头道:“没了,没了。”
“那下去吧,别误了各皇子和公主的新衣。”沈茉云随意地摆了摆手,淡然地说道。
马尚宫行了个礼,带着司衣匆匆走了,心中暗自后悔,她怎么就忘了,长乐宫还有一位深受帝宠的河洛公主。连皇帝的宠妃都能因得罪了河洛公主被幽禁起来,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尚宫,要整死她,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强上多少。她不不该听人挑唆,强出这个头的。
“寿康宫啊……”沈茉云又拿起帐本看了一下,没错,三皇子的用度确实是最好最多的,就是宝儿也略有不及。不过三皇子养在太后身边,特殊点也没所谓,毕竟那是皇帝的亲娘,只要别太过分,相信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说起三皇子,倒是让她想起前些天从林太医口中听到的风声,便问道:“我听说,这几日太医出入寿康宫特别勤快,可是三皇子又病了?”
三皇子今年十岁,可是身体却是病歪歪的,身量看上去跟七八岁的孩童一样,脸色终年铁青苍白,吃药比吃的饭还要多,几乎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比宇文琦的身子还要差。
至少宇文琦只是体质差了些,还没到孱弱的地步。
剪容想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说:“想来是三皇子病发,这才深夜延请太医。不过……奴婢听说,似乎太后那儿,也有些不好了。”
沈茉云愣了一下,道:“此事可是真的?”
剪容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点头道:“应该有七八成把握,太后曾严令不准走露风声,外面才没信儿。”
沈茉云深深地看了剪容一眼,她知道剪容可能会是皇帝的人,但不管出自什么原因来到她身边,至少这些年来,剪容没有害过她。现在这些话,更可以说是向她交底了。想了想,沈茉云也没问剪容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是径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得不到信儿,可皇上应该知道吧……”
沈茉云拧了拧眉,暂时打消了将马尚宫换掉的想法,对剪容道:“你去跟唐嬷嬷和林嬷嬷说一声儿,这几日,宝儿的衣裳挑些雅致点的,别大红大紫了。”
剪容点头:“是,娘娘。”心下却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步没走错,沈茉云确实值得她压上这一把。
沈茉云一向不爱颜色鲜丽的装扮,所以长乐宫的摆投铺陈也大多是以清淡的色调为主,只有偶尔几件或红或粉或深绯的物件点缀其中,并不用多做改动。端起青瓷茶碗,喝了几口松子核桃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唤来红汐,问:“你前儿不是说,何容华天天去蓝婕妤那儿伺候吗?每次还带着不同的补品点心,十分殷勤。”
“是啊,娘娘。据说何容华今儿也去了,却被蓝婕妤发作了一顿。”红汐眼中闪地一丝幸灾乐祸,“相信贵妃娘娘应该得到了消息,明儿延庆宫,又有好戏看了。”
剪容倒是想得更深一层,她看向沈茉云,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是想着……”
沈茉云听了,不由得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道:“蓝氏短短几年内连育三胎,从七品选侍爬上婕妤之位,肯定不会是站在原地任挨打的人。等着吧,今日之内,皇上必会偶遇这位蓝婕妤。”一顿,差点忘了这事,“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剪容嘴角有点抽动:“娘娘,皇上今儿翻了长乐宫的牌子。”
沈茉云一挑眉,心思急转,起身道:“知道了,剪容,你去吩咐小厨房,让他们晚膳弄得清淡点。红汐,你去尚服局那儿,让她们给我匀两匹天华锦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