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彻挑眉道:“慈不掌兵,太子确实是名将。”
李左车沉沉叹气:“有必要冒这个险吗?汉军现在虽然无法在草原上追击冒顿,但冒顿也绝对不可能大举南下。只需二十年,大汉就能平定草原。太子难道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李由嘴角微抽,道:“太子说,他就是要给冒顿竖个中指。”
陈平压制心中由担忧而生的怒气,道:“若只是为了心中不平之气,盈儿只会自己冒险,不会培养死士。他定有其他理由。”
李由道:“我也是如此想,但盈儿不说。韩信和刘肥问了,他也不说。”
陈平起身离开:“我去问。”
李由看着陈平的背影,语气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不愧是盈儿亲自挑选的第一个臣子,就是有底气。”
李左车按住额角:“你们别再直呼陛下三子的名讳,尤其别直呼太子的名字。君臣有别!”
李由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顺口了:“下次一定注意。”
蒯彻捋了捋鬓角的乱发,颇有兴趣地观察李由。
观察李由、陈平等最先跟随刘盈的人,能让他更了解刘盈。
和刘盈论战,他必赢一次!
“啊?来了?”刘盈刚换好衣服,准备去开宴会给陈平等人接风洗尘,“有这么急吗?休息完再找我唠叨不迟。”
陈平语气和神情都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太子知道我想问什么。”
刘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陈平坐下说。
他来北疆后,把凳子椅子也带到了北疆。对于经常不敢卸甲的将士而言,坐凳子椅子,比席地而坐更方便。
“问我为什么非要亲自刺杀冒顿吧。”刘盈没想到陈平会来。
他虽然向阿父讨要了陈平(同时他还讨要了萧何、曹参、张良等人),但不认为阿父会舍得放陈平来吃苦。
据说陈平苦劝了阿父许久,还说动了阿母,刘盈挺开心。
既然陈平来了,他就不能装傻过去。他需要陈平的帮助。
蒯彻这个低配版陈平虽也能做事,但既然陈平本人来了,刘盈希望尽善尽美。
“你想问的问题,其实我已经和阿兄、刘肥说了,他们没有告知其他人而已。”刘盈开门见山道,“时势造就英雄,英雄也造就时势。如灭秦少不了陈胜吴广,少不了项羽和我阿父,匈奴能同气连枝,少不了冒顿。冒顿若仓促死亡,其太子还年轻,难以在混乱中立刻统一匈奴。”
刘盈抬起一条腿,半盘坐在椅子上,手指在盘着的那条腿的膝盖处敲了敲。
冒顿的儿子老上单于和孙儿军臣单于都算得上雄主,直到军臣单于去世,匈奴才内乱,给了汉武帝可乘之机。
对草原部落而言,兄死弟继才是常态,每次有单于死亡,都有一群弟弟争位,儿子根本说不上话。冒顿父子能传三代,实在是不可思议。这都是源于冒顿的强大威信。
“若让这位草原的英雄成了气候,我虽自信能在在位期间灭掉他,但大汉会花费如海般的人力物力。甚至如果多了一点天灾人祸,大汉拆散匈奴的时候,自己也可能在崩溃边缘。”
汉武帝有文景之治的积累,自己却要自己完成积累。
人、粮、马都需要时间来积累,二十年后的大汉,不可能有文景之治积累的物资丰厚。
刘盈很清楚。
但他是个很骄傲又很自私的人,能攥在自己手中的功绩,他绝不让给他人。
“蒙老将军和阿兄都认为我不可能杀得了冒顿,冒顿也是如此认为。再加上匈奴即使再打探中原的消息,距离和语言,再加上我的年龄,都会让冒顿得到的情报失真,忽视我真正的能力。我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刘盈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大不了就是我组建的死士全死了,我自己灰溜溜逃回来。若成功了,大汉接下来就轻松多了。”
陈平问道:“盈儿,你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
刘盈笑容不改:“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灰兔啊。灰兔还在,我就不会死。”
其实不一定。
刘盈的无敌光环不是真的无敌,而是“膝盖中箭”。
即,如果他和对方短兵相接,他和灰兔都会受伤或死亡。
甚至对方投掷的不是箭,而是石头或者项羽当时投掷的长戟,刘盈都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躲闪格挡。
可想要获得巨大的好处,怎能一点险都不冒?
刘盈冒险,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再者,刘盈发现,灰兔会和普通的驴一样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