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会儿,曾经的帝师应当已经成了个阉人。
蔺南星跟着景裕这么久,自然能感觉出景裕格外地喜欢秦屹知。
但这喜欢,确实让人难以消受。
蔺南星毫不怀疑,自己已经疏远了景裕许久,但景裕依然十分青睐他——虽然他只是个奴婢。
但秦屹知现在也从景裕的师长,变成了一个归属于天子的奴婢。
景裕的心思和想法,实在诡秘莫测。
蔺南星将信笺揉成一团,扔到远方的火盆里,又坐回床边道:“少爷,我本来想着天气寒冷,路上奔波,我们等开了春再去扬州。但景裕行事实在骇人……”他叹气一声,垂头耷耳道,“我留在京里,多见他一面,都有可能会多生事端。”
蔺南星挨挨蹭蹭地靠到沐九如身边,下巴轻柔地贴着夫郎的肩窝,小声问道:“……我们早点出发可好?”
小相公暗暗撒娇的模样着实可爱,沐九如自然是无不应允的。
况且蔺南星的担忧也有道理,那景裕心思叵测成这样,京畿也是满城风雨,他们还是早早离去,明哲保身的好。
于是沐九如就开始全心全力地养足精神,养好身体,宅第庶务都全权交还给了多贤操持。
家当的打包,也更加紧锣密鼓了起来。
两位家主不日就要离开的意向,再明显不过了。
一日早晨,沐九如刚起床没多久,就听闻多鱼来报,说风兮有事求见正君。
沐九如应允了人进来。
如今的风兮不再打扮的花枝招展,面容素净,衣着朴素,单单看着外表,除了外貌过于出挑外,已全然是个质朴的奴婢模样。
他垂着脑袋规规矩矩地进入,不看边上的蔺老爷,也不敢看正君的脸,双手背在后头,一直走到沐九如身前,才行了个礼,道:“正君,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我有个手帕交,生了些坏毛病,像是,要不行了……”
他眼里落下泪水,道:“外头的大夫都不愿意看她,愿意看的我们也请不起……”他满含希望地看着沐九如,“正君,你能不能帮我给她治一治,我……我没什么钱,这是我的所有家当,都给正君……”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包,放在了桌上。
包裹撞击到桌面,发出许多丁零当啷的碎响。
风兮拆开布头,里面放了不少的发簪饰品、约指手镯,甚至还有沐九如初见风兮时,送他的那块玉佩。
可见真的是所有的家当都在此处了。
当然,除却首饰之外,更多的,是长长短短,数之不尽的……角先生。
风兮道:“这些我都没用过!”
沐九如:“……”
这孩子,在不该实诚的地方,过于实诚了些。
第99章昧巷今日这遭也不过是沐九如第三次走……
风兮的那些东西,沐九如自是不可能要的。
先不说那些物件,在一屋有四人的情况下被拿出来,已让人觉得十分尴尬了……
再者医不过三代,都算不得正经的大夫。
沐九如这样只看过些医书的,说是江湖郎中都太抬举他了,哪敢乱收人钱财。
但风兮既然已经求到了沐九如的头上,证明他的这个姐妹,多半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然风兮何必把希望寄托在沐九如这么个不知深浅的,半吊子的郎中身上。
为医之道,虽说理当不挑剔病患的亲疏远近,贫富贵贱,却也只是纸上之谈。
一种米养百种人。
而这百种人里,大夫身列其中,也不过是凡俗中人。
他们要养家糊口,娶妻生子,自然也要也受到世俗眼光的影响,礼顺人情,拘俗守常。
尤其是在这五方杂处、掎裳连襼的京城中,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会牵丝扳藤,招致祸患。
有些病人听闻哪个大夫治了什么坏毛病、时疫,生怕也被传了病气,便不来看了;又或是大夫医死了人,就要闹得那大夫家宅不宁。
反正京城里的医馆多如牛毛,一家不成了,撕破了脸皮,换一家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