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大旱,各地收成不好,他连零工都没处做,家里饿的揭不开锅,又赶上瘟疫,妹妹没熬住,才十二就走了。
今年年初,暴雪封山,天气冷得要人命,阿爹年纪大了,病得厉害,苦苦撑了几个月,还是病死了。
他们这个村子,没有几户富户,肯接济穷人的更是没有。
沈柳连棺材板都凑不出,只得穿着破烂草鞋连走了几天,翻了两座山,才走到白云镇。
遇上卢氏时,沈柳头上插着草,已经在镇子口跪了三日了。
日头晒得他神智不清,即将饿死之际,终于有人同他说了话。
沈柳与苏青岚年纪相仿,死了父亲无牵无挂,又不是本地人,没人认识……就算瘦得猴精一样,也再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到时候偷龙转凤,连夜将苏青岚送到晋州娘家,避过这阵风头,再做打算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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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这样,当初怎么不摔死他啊……倒也免了这一遭,真是叫人窝囊。”苏青岚一张小脸涨红,嘴里倒豆子似的,没半句好话。
妇人又凑近沈柳瞧了瞧,转而看向苏青岚,哭丧道:“娘的乖崽哎,怎么就这么命苦。”
她掬了一把泪:“好在你俩没见过几回面,一口咬死了,他能怎么办……到时候真叫他发现了,生米早都煮成熟饭了,他还敢不认账?”
苏青岚连连点头,猛又凑到沈柳脸前:“之前同你说过的话,你可记好了,到时候真叫人打上门来,我可饶不了你!”
沈柳缩着脑袋,木鱼似的点头:“夫人少爷待我如此好,我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绝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儿。”
苏青岚睨他一眼,稍稍直起身:“知道就好!”
正说着,外头响起敲门声,喜婆子贴着门板:“夫人、少爷,吉时到了,新郎官在外头迎亲呢!”
闻声,卢氏应了一句:“知道了。”
却听边上苏青岚阴阳怪气地说:“都成个跛子了,还来迎门,装什么情深意重,有这心思不如赶紧退婚呢!”
沈柳还来不及多想,红盖头已经蒙在了脸上,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压在了背上,嘎吱一声门响,他被推了出去。
外头闹糟糟的,那声音好像是打前院传过来的。
锣鸣鼓响,人声鼎沸,不知道谁说了什么,起哄声一浪接着一浪,听得人脸热。
忽然,卢氏的声音隔着盖头传了来,她声音压得极低:“沈柳,我那哥儿自小被惯坏了,说话难听了些,你多担待。”
沈柳一愣,他不知道卢氏为何突然说软话,只小声道:“不敢……”
卢氏叹了一息:“出了这个门,你便不是沈柳了,你就是苏青岚。我知道你委屈……我代我儿,谢过你了。”
沈柳正想说不委屈,他一条贱命,能活着有口饭吃就已经是大造化。
苏家不仅帮他葬了阿爹,还阴差阳错让他做了顾家的正妻……他虽然没见过那顾家郎,可能和苏家结亲的,必也是他登天都攀不上的门第。
他千恩万谢还来不及,怎敢有半分委屈。
忽然,嬷嬷的胖手伸了过来,将红绸子的一端塞进了沈柳的手中,他心里一抖,这绸子看不着的另一端,便该是他的相公了。
周遭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顾兄真是好福气啊,祝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两姓联姻,秦晋之好!好姻缘啊好姻缘!”
……
沈柳听得心虚,他能感觉到,边上人确实腿上有疾,走起路来摇晃,一瘸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