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城了?」他随意落子,信手端起茶杯。
穗丰称是,岁稔补充道:「何止进城,还往咱这来了。」
茶杯倏然一顿,李致瞧着茶水中倒影,眼皮微微抽搐。他近期劳碌,脸色比之前憔悴不少。
七月下丹阳,滞留一月有馀。回京后,政务堆积如山。李栩要么拿不定主意,要么不敢拿主意,要么乱拿主意,是以整个八月他都在收拾朝堂的烂摊子。
若非重阳休沐,他今日可没闲工夫在此跟郭迅下棋。
李致搁下茶杯,问:「不像她的决定,怎么回事?」
郭迅扔下棋子凑近,竖起耳朵打探。
「谁啊?」
岁稔欲言又止望向李致请示,见他点头默许,才坦然告知郭迅:「殿下说的是郑姑娘。」
提起郑妤,郭迅猛拍一下大腿,愤恨道:「殿下,我正要说温主簿的事。」郭迅恨恨道,「柳通源那墙头草,风不吹他都想两边倒。他给个大理寺主簿的职位,明面上讨好您,背地里却授意周少卿给人穿小鞋。我昨日刚听说,周少卿将原来的鲁寺丞贬为主簿,把活全揽了去,这是要架空温主簿啊!」
「郭大人稍安勿躁。」不似他嫉恶如仇,李致气定神闲道,「柳大人两面三刀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何必为他动怒。」
「那温寒花可是您提拔上来的,就任由柳通源欺负?」
岁稔算算郑妤进城的时间,识趣扶起郭迅,腆着笑脸道:「不管是不是殿下提拔的,郭大人呐,您甭搭理这事,殿下另有打算。这天色也不早了,属下送您回府去。」
「这才几时,怎么就天色不早了?」郭迅赖着不走。
午后未时,正是忙时,他顾不上谎话蹩脚,匆匆送走正稀里糊涂的郭迅。
李致施施然起身,掸掸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听闻柳泉欲买马瀚在北郊那别庄?」
「是,柳大人出的价越来越高,但马大人好几年了都没松口。」穗丰回道。
「帮他一把。」
穗丰道:「殿下,属下不明白。正如郭大人所言,柳泉就一株墙头草,朝堂上吆喝忠君爱国,私下嚷嚷为殿下鞠躬尽瘁,背地跟贪官贵爵蛇鼠一窝。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帮他作甚?」
李致瞥他一眼,穗丰跪道:「属下多嘴,这就去安排。」
「等等,此事不急。」李致留他吩咐,「交代潘显泡碧螺春,让厨房备些山楂糕,还有郭大人刚带来的杨桃,切好送去。」
「天凉了,毛毯……」
「殿下!」穗丰呼一口气催促,「郑姑娘还一刻便到,您快去更衣。」
一刻后,郑妤领曹娴步入王府,还未来得及进到前厅,便被何络的侍女汀琳请了去。
李致盛装而来,只依稀见一抹倩影,消失于枫林中。他垂眸,盯着虎口那疤,意兴阑珊落座。
碧螺春不冷不热,入口温度正宜。他呡一口,不知其味。
穗丰送上杨桃,挤眉弄眼问:「属下去把郑姑娘请回来?」
李致思忖片刻,摆手作罢。何络近来郁郁寡欢,让郑妤去陪她说话也好。
只是,可惜了新摘的杨桃。
少年捧来山楂糕,见一女子伏跪在地,问:「是郑姑娘吗?」
「不是不是不是……」那女子连声否认,李致这才注意到,跪在前庭之人不是解霜,而是假传郑妤意思,在他面前卖弄风情的村妇。
「把这些送昭宁院里去。」李致端起杨桃递给潘显。
懿云轩,何络愁眉苦脸趴在郑妤膝上,唉声叹气。
「郑姐姐,我不想嫁人。」
郑妤闻言一愣,丹阳分别不过一月,何络竟定下亲事了?
而今福烁公主已逝,丹阳何氏受到牵连,在何络婚事上有话语权的,只有太皇太后和太后。
卢清漪终日吃斋念佛,鲜少搭理婚丧嫁娶之事。崔芷沅待她们几位亲厚,定下的人家断不会差。她轻抚何络紧皱的眉头,问:「不满意太皇太后给你挑的夫婿?」
何络翻身侧卧,目光呆滞望着屋顶:「倒也不是,齐明明很好……」
「您要嫁的是齐公子?」郑妤有点意外,但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