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的家家户户都做好了饭菜准备送来,女人在这种时候也是壮劳力,不是跟个陀螺转着圈的在家里忙里忙外,就是戴着布巾也在田里弯腰,大多是叫老人或是没成婚的姑娘小孩送饭。
饶絮应了声,没停留往前边去了。
“絮娘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有个大娘坐在田垄山拍身上的土灰,不无感概的道:“去年这时候她忙着给饶家老小做饭洗衣喂鸡喂猪,人也黑黑的,瘦了一圈。”
“看不出来游满还是个疼人的,他刚回来的时候谁能想到现在啊!”
“谁说不是,都当他是要把媳妇往死里打的,早知道这样不如把我姑娘嫁给他,可惜了。”
“啧,他家底那么薄,你瞧得上?你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他就三亩田,收成不好的时候全家都没饭吃,成天来你家打秋风,你乐意?”
“不是说他找到门路挣到大钱了吗?前儿我还看见他家买的驴了。”
“这你也信?他一没人脉二没手艺,拿什么挣大钱,拿揍人的本事?我看还是游老头看不过眼偷偷给钱了。”
闲话说了一箩筐,饶絮半个字也没听见,她看着游满越发黝黑的皮肤和烈阳晒出来的道道痕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疼不疼啊?”
游满摇头,“不疼,你不说我都没感觉。”
“还要干多久?”他们家的稻子是割完了,但李旺伯父家还有几亩地,李邦带着大肚子的朱薇娘从镇上特地赶了回来,成天焊在田里也还没收完,因田隔得不算远被游满瞧见了,他索性也就帮忙割几镰刀。
“今天收完,估计就剩下两三亩,我就不来了。”几天下来游满也累得慌,尤其是热,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整个人就像浸在水里,浑身都湿哒哒的。
“那你接下来在家好好休息,我听老人家说了,暑热厉害无孔不入,这会儿觉得没什么,那是在骨头里没被发现,等时间长了就知道好歹了。”
游满脸上的汗珠顺着额头鼻梁流下,拿帕子擦了也不顶用,半刻功夫就又像个落汤鸡了,他抬起汗湿的手抹了把,顺着饶絮的话点头。
“那我二十再去师父那里买猪。”
“不行,二十五再去!”饶絮拧着眉道:“你也不瞧瞧你都晒成什么样了,跟个黑炭似的,天一黑都看不见,这边受的累缺的精气还没补好就去四处卖肉,那不是流失更多精气神吗,身体怎么受得住!”
游满挠挠头,“不是买了驴吗,我可以驾车去。”
“驴车顶上又没有东西遮阳,你不照样晒着吗?”饶絮仍旧不同意,“你想挣钱我知道,但你不顾自己的身体就是不行,再多休息几天,那时候别说出去杀猪了,你就是驾着车到处跑我都不管。”
游满失笑,“我驾车到处跑干什么?”
“我才不管你干什么呢!”饶絮轻哼了声,收拾了他吃完的碗筷就施施然起身回家了。
没了饶絮看着,游满干活的热情直接消减一半,下午的劲头也不足,李邦和他爹李旺看着,只以为是他疲累,心里不由得隐隐有些内疚,说起来他们两家之前关系一般,如今游满能帮忙,大多都是看在了饶絮和李邦媳妇关系不错的份上。
“等这半个月过去了,家里得请满小子和絮娘吃个饭,以后你和你媳妇在镇上也多帮衬着点他们小两口。”
李邦大汗淋漓,衣服湿透,腰疼得直不起来弯不下去的,一镰刀险些脱手给自己腿上来道口子,“爹,我多大能耐游二哥多大能耐你不清楚?还我帮衬人家,我不求着他们帮我就不错了。”
李旺没好气的看了眼自家儿子,“混蛋玩意不争气的东西,满小子不是在杀猪卖肉吗,絮娘不是在接席面吗?你在镇上住着,周围哪家邻居要买肉要做席,你不给牵牵线?”
“哦,你说这个啊,薇娘她早就四处打听消息了,最近不是农忙吗,谁家都腾不出空来做席,估摸着下个月席面就多起来了。”李邦趁着说话的工夫偷懒,镰刀当拐杖拄在地上撑起半个身子。
农忙过后,家里有余粮的都会去镇上县城卖粮换钱,手里钱多了在吃食上自然也大方,那时候买肉或做席的都比平时多出一截。
李旺挪开眼当做没看见,“谁都不是铁打的,人家这时候还来帮我们的忙,就得好好记在心里,以后凡事能搭把手的搭把手,别做个没良心的王八。”
李邦连连点头,直身一看已经见不着游满人影了,只能听见“嚓嚓嚓”声和随之倒地的一片稻穗,他心里发虚,自家的地他在这里偷懒,来帮忙的兄弟和他年过四十的爹在蒙头干,登时也不好意思继续休息下去了,鼓着劲儿咬着牙弯腰猛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