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星夜已经记不太清那天那些狗仔多久才散去,只记得后来出来之后,她在公交上坐了很久很久。一开始只是盯着窗外恍惚又锋利的街景发呆。盯到眼睛发酸,才想起来拿出手机搜索。她坐在公交车后排靠窗的位子,郑重地在搜索框里打出“黎蔓婷”三个字,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地看。这大概就是作为公众人物的子女的诡谲之处吧。於星夜一直知道自己肯定是不够了解她的父母的,毕竟在有她以前,他们还有更多更复杂的其他社会角色。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需要从这样的角度,去窥探她尚且不存在时的父母的人生。也是看了那些词条,那些旧闻,她才知道,原来她不只是父母失败婚姻的产物而已。她更是两个人都不会感到骄傲的一段历史。好像她的存在,就是时刻提醒他们曾经有过错得多么离谱的一段人生。於云钦和黎蔓婷是上个世纪末典型的女明星与资本家的结合。两人不是没有恩爱过,世纪婚礼更是一段佳话,模糊的照片至今还会被拎出来与旁人作对比。只是婚后他们才发现,这段婚姻于彼此都是炼狱。黎蔓婷受豪门束缚,中断了事业生下一女,怨气横生,终日郁郁。而於云钦在整日面对妻子的怨气时,也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向外寻求安慰。这段婚姻最终以相互怨怼告终——女星伤筋动骨、悔不当初;大少厌烦至极、相看两恶。离婚后,黎蔓婷回到了她的光鲜战场,重新厮杀。而於云钦则依旧在豪门的庇护下,过他的精英高层生活。只有於星夜,就这么毫无选择,懵懵懂懂地,做了牺牲品。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她只好假装没有意见。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她也就只当自己没有知觉。作为一桩耻辱,一个麻烦,她被刻意忽略,好像也是正常的。于是那天回到家,於星夜就被於云钦叫去书房,问她:“你想不想去国外念书?”十五岁的於星夜,即使半懂不懂,也没有办法再装傻。她惶惑地问父亲:“那我要去念什么呢?”於云钦想也没想,就对她说:“你自己喜欢什么就念什么,念什么书都行。”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於星夜,自然不会再天真到以为这是爸爸对女儿的宠爱,以为这是家人之间无条件的支持与信任。那时的於星夜大概就明白了,念什么都行,那就是学什么专业都不重要。只要不在他们跟前待着,不给他们惹麻烦,就行了。她盯着爸爸书桌上那尊俗气得晃眼的金蟾蜍,盯到两眼发花,轻轻地点了点头:“行的,那爸爸你安排吧。”两盘水果两个人吃了大半天才吃完,看在这是在徐嘉仪家的份上,於星夜勉强抬起贵手,帮她把盘子放进了洗碗机。走之前,於星夜问:“用不用叫人过来替我啊?万一你夜里再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有个人搭把手,会方便一点吧?”徐嘉仪想也没想,就说“好啊好啊”,说着就开始摸手机打电话。“还是那个小奶狗啊?什么人啊,这么任劳任怨的。”“就我那门生物课的助教啊,你没跟我一起上生物真是太可惜了,不然还能一起翘课,享受无痛全勤。”於星夜才不心动,她既然敢翘课,就不介意被记缺勤。绝对不贪这点小便宜。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助教的话,那岂不是至少比你大了三四个年级?”——这还算哪门子的“小奶狗”啊。“你就这么使唤人家,也不悠着点,假客气都不用讲的噢?”徐嘉仪这一整天就没怎么下过床,揪着抱枕换了个姿势,不紧不慢地回答:“这有什么关系的啊。”“那他喜欢我嘛,他自愿的啦。”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4-2422:52:26~2022-04-2522: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是鳄鱼5瓶;安之安之4瓶;jivajivaka3瓶;时雨、汪汪队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重低音於星夜回家的时候,一路都在脑子里回想着徐嘉仪的那句话。时间还不算太晚,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享受春假尾巴上最后的狂欢。大约那些去外地短途旅行的学生们也都差不多返程了,路上人和车都不少。於星夜车速本就不快,敞着车窗就当吹风散步了。遇到路口的一个ssign,她只消轻点刹车,都不用踩死,车就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