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之霍然转回声,脚步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窗边,沙发距离窗边有着小断距离,她只顾着走,不曾注意到地上还放着几台投影仪,慌忙之中被投影仪绊倒,双膝磕在地上,如果不是铺有毯子,恐怕她那痛呼声会压抑不住。
她忙站起来,在黑暗里摸索着,终于是借着窗边的微光看清了面前坐在地上的季淮凛。
他低着头,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低沉颓废,像是要被这无尽的黑暗给吞噬。
姜静之无声地看了很久,她仰起头,努力把眼里的酸热收回去。
“你阿哥性格比较内敛,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都不会明着表达,包括伤心难过,他母亲走的那年,他没掉一滴泪,但在夜晚总会抱着他母亲送的玩具入睡,有回怀桉玩心大了,偷跑到阿凛房里拿走了那个玩具,结果隔天怀按就被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阿凛给揍掉了好几颗门牙。”
“别看他总是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其实啊,心里难受得很。”
曲绾的话不断盘踞在姜静之脑海里,她抿紧唇,慢慢蹲下身,轻轻握住季淮凛冰凉的手。
季淮凛缓缓抬起了仍是看不见什么表情的脸,但在看见姜静之时,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总算是多了一点彩色。
他抬起左手指着姜静之的膝盖,喉咙艰涩地吐出两个字,“疼吗?”
姜静之鼻子一酸,眼眶浮上水汽,她用力地摇头,哽着嗓子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季淮凛微微牵动嘴角,然后垂下扬起的手,背往后靠在窗户上,头微微仰着,不再言语。
那只被姜静之握住的手也被他悄然挣脱开。
姜静之看着他愈发瘦削的脸庞,心里泛着一阵喘不过气的疼,她跪坐在地上靠近他,身躯停在他的肩侧,伸出颤抖的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背,不顾一切地将他拥入怀里。
怀里人的身子轻颤了下,姜静之垂下含泪的眸,看着他深邃无波的眼,一秒、两秒,终于,他眼里的盔甲在慢慢消失,眼底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神色。
姜静之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阿哥,你可以哭,你也是可以哭的……”
听着姜静之的哭声很久很久,季淮凛才讷讷地说:“我也……可以哭么?”
话音落地,季淮凛眼里浮现一层水光,他的头靠在姜静之的肩窝,用力地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眼角那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滴在了姜静之的肌肤上,灼烧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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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静之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靠着季淮凛的肩膀上,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外套,藏在外套下的手被他那冰凉宽厚的大掌给紧紧牵着。
她呼吸微滞,不敢动弹,只能是小幅度扭了下头。
身旁的人面色疲倦,双目紧闭,高挺的鼻梁下是那张好久都没扬起过笑容的薄唇。
他的呼吸轻浅,眉头深深皱着。
姜静之抬起另只手靠近他,动作柔缓的替他抚平眉头,然后她开始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直到空落落的心被填满。
再次醒来是在半夜一点,姜静之被噩梦惊醒后蹭地从床上弹起来,鞋子也来不及穿就往门口跑,在看见对面的房间亮着灯光时,她狠狠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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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温暖的春风吹拂掉所有的悲伤,季家所有人都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道。
姜静之的高三生涯开始67天的倒计时,她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学习,从早到晚一个劲地扎在题海里。
季淮凛每隔三日会回季家一趟陪季老吃饭,并且依旧会到学校等她下晚自习。没有季淮凛接的日子,她就骑着周管家新买的那台小电驴溜达着回去。
季老如今的话更少了,姜静之见着他十次有九他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季老在看向她的时候,眼里会带着一闪而过的埋怨。
周四晚课结束,姜静之推着小毛驴走出校门,刚骑到第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停下,书包里的手机就滋滋震动个不停,她只好把车拐到一旁没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