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希尔薇差点以为他要当场给她跪下了。
贝蒂听到消息也匆匆赶来,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她欣慰地摸了摸希尔薇的头,接着带乔纳斯去找医生做具体的检查以确认他真的没有问题了。
等贝蒂和乔纳斯的身影远去,希尔薇这才发现周围人的视线全在自己身上,她满足众人的好奇心,开口解释道:“well,我妈妈是名医生,所以…我只是做了我能够做的事。”
瑞凡很早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拍戏的时候,有个漂亮的黑发女孩会一直坐在镜头外看他们的表演,他也知道她和制片人的关系很亲密。
而今天的事情更是让他印象深刻,他仔细回想整个过程,感叹这个女孩的果断和冷静,能在危机刚露出苗头的时候直接掐灭。
直到陷入梦境的时候,瑞凡脑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她有一双很干净的灰绿色的眼睛。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并不能影响剧组的高速运转。这天要拍摄的剧情算是电影的一个高潮,丹尼在月光下向罗娜坦白了他一直以来隐瞒的秘密。
“我是个骗子,我的真名不是迈克尔,而是丹尼。
因为我们每次搬家都改名字,我从两岁起就这么过,我也没过过别的生活,我只想告诉你对不起。”
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向前,最后跪倒在女孩的面前,他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逼着自己袒露那些令人感到羞愧的秘密,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喉间溢出几分颤抖,夹杂在语速越来越快的句子里。
“我不能不告诉你,我不想对你撒谎。
我无权告诉你这些,这对你,对他们来说都危险。我很抱歉,但无法阻止自己”
他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双手在胸前挥舞着,带着迫切和恳求,眼底的悲伤和痛苦越积越多,仿佛无法再压制住这股情绪,随时都要决堤而出。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有,我爱你。”最后,男孩的脸上毫无血色,像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扑倒在女孩的怀里。
看着这一幕,希尔薇微妙地咂巴了一下嘴,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个模糊的念头逐渐在脑海成型:他真的是一个有天赋的演员,太脆弱了,好像要碎掉了,看上去不像演的。
*
再过两天,希尔薇就要回洛杉矶了,不知不觉她在《不设限通缉》的剧组呆了半个月。
片场的人都很喜欢她,不仅因为她是制片人带来的,她的热情和活力也给剧组带去了很多欢乐。
尤其是乔纳斯一事后,她帮很多人保住了饭碗,没有人不知道希尔薇是一个小天使。
但是她没想到这时男主角瑞凡又出了问题,下午在拍摄一场家庭争吵戏份的时候,瑞凡总是进入不了状态,拍摄效果不理想。
喊了几次“cut”后,导演西德尼摆摆手,让瑞凡先去休息十分钟,找找状态。
结果休息后回来的瑞凡状态并没有好转,又吃了好几个ng,如此恶性循环下,希尔薇察觉到瑞凡的情绪变得十分消极,状态更差了。
西德尼只能先拍摄其他人的戏份,瑞凡对西德尼说了句抱歉,离开了现场。
贝蒂的脸色算不上差,但也说不上好,她叹了一口气,在希尔薇的追问下说出了她的担忧。
瑞凡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几天了,这部电影他占了至少百分之七十的戏份,可以说基本上每一个镜头都会有他,而他作为男主角如果迟迟调整不好状态,拍摄多延迟一天,都会增加电影的成本预算。
“那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听说前几天晚上他的家人给剧组打来电话,据路过的工作人员说他似乎在和对面的人争执着什么。”
贝蒂之前也和瑞凡合作过《伴我同行》,她隐约地感觉到瑞凡这个孩子心里压着太多事情,而且都来自于他的家庭。
毕竟瑞凡在片场一直都很礼貌懂事,从不与他人为难,也很省心,所以她也不愿因此就压迫这个孩子,强行让他继续拍摄什么的,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希尔薇了然地点了点头,戳了戳贝蒂的手臂对她说,“放心贝蒂,交给我试试吧。”
她先是确认了剧组所在的位置,又规划了一下路线,才出发去找瑞凡。
希尔薇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找到了瑞凡,他静静地坐在星星点点的光斑里,像一个不会动的雕像,整个人都溺在了名为“悲伤”的大海里。
看上去莫名有点像一只默默蹲在角落里淋雨的小狗。
瑞凡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他抬起头,有点茫然,紧接着,希尔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相信我吗?”
鬼使神差地,瑞凡握住了那只手。
是的,希尔薇带着瑞凡跑了,她把瑞凡从地上拉起来,转身就开始狂奔。
很多年以后,瑞凡还是能够清晰地回想起这一幕,那年春日暮色四起时,她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短暂逃离了繁华之下尽是压抑的生活,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草色中奔赴远方,好似没有终点。
深蓝夹杂亮橘的广袤天空之下,他第一次呼吸到了名为“自由”的空气。
穿过一片片狗尾巴草,脸颊上手臂上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他听见耳畔的风声搅动着他们奔跑时的喘息声,盖过了心脏猛烈搏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