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笨拙地哄着怀里哭的眼眶湿红,满脸含着泪水的杨雾,透过窗外的烟花光亮低头看胸前的人,一片熨帖暖流拂过心头的时候,酸涩与悲伤也在心口回荡,今夜的冲击如潮起潮落,不断拍打着布满漆黑纹路的礁石,她长久平稳的脉搏在呼啸和阴沉的天光下浮躁跳动。
杨沧的眼眶发涩,低喃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楼上,她的手机响了又响,应着窗外的光亮直至再无响动,陷入漫长死寂。
大年初一,万家团圆,阖家欢乐时,张小燕跪在手术室门前泪流满面,周轩刚拉出来没多久又心跳骤歇再次拉进了手术室,第三次签下死亡通知书,总是立在人群最后面的周柱都冲了过来,拽着医生的手,“我俩这么大年龄了,就这一个儿子!医生你不能让他死!救救我儿子啊!”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涌现出了浓烈的害怕和痛苦,尽管他们夫妻俩对周轩的管教非常严苛,曾经他只是用来当作链接家庭的重要工具,和他们夫妻的关系也是疏离、冷淡的……但不管怎样,他不能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没了。
周柱不敢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俩还能指望谁活下去。
匆匆赶来的傅一旋刚从电梯出来,看到手术室门前哀嚎悲恸的痛苦场面,身影兀地定在那里。
接到王向斌始终不敢相信的心,在那对父母绝望的泪水中给了沉重一击。
杨沧昨夜睡在了杨雾的房间,母女俩相拥而眠,温暖安闲,却不知是不是窗外鞭炮声的缘故,她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而向来睡眠好的杨雾也始终睡的不踏实。
第二日,她给孩子冲了奶,用了餐才回到自己的楼层,拿起手机,不意外地看到上百条祝贺新春的短信还有万齐枝、应元岭、卢平妙等人打来的电话,最下面还有……
周轩的号码。
00:12、00:34、01:52……
打了很多通,她的指尖与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t?几秒,最终划开了,而上面的几通陌生号码也选择了忽略。
她换了衣服,抱着杨雾在院子里晒了会阳光,远处玻璃花房静悄悄,凋敝又安静地立在那里。
杨雾在她的怀里动来动去,她怔愣的时候电话响起。
“沧沧,新年快乐啊。”应元岭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分明只是隔了一个晚上,杨沧听到却有相隔许久的恍惚。
“嗯,新年好。”她淡笑着应。
应元岭说起了昨日应家聚会的场景,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吐槽,“人丁太兴旺光是孩子就能闹得人头疼。”
他虽是吐槽,话语里也带着几分纵溺的笑意,显然是习惯与享受这样美好幸福的家庭氛围。
说着,他语气迟疑,带着羞涩说;“昨日同大爷家的三哥聊起来,他们都打趣我的女友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都闹着想要见你,。”
“嗯?”杨沧愣了下,敢情上次那么多亲戚还没把他家里人见完。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迟疑,应元岭立马改口道:“她们也就算了,过几日我妈妈和两个姐姐要去庙里上香,你……想不想同她们一起去?”
应家门风传统,喜礼佛上香,逢年过节他的母亲都要带着两个姐姐去周边的寺庙拜一拜,外人自然是不参与的,提出让杨沧过来自然是把她当家里人。
“不了。”谁料,杨沧拒绝得很快。
应元岭楞了下,斟酌着:“沧沧,我们也接触这么久了,当初又都抱着相亲的目的,我想……”
“这段放假的时间我想带着孩子去南美玩。”
“现在?”这可是春节过年期间,这对应元岭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一年到头他再忙也得在这段时间放下所有工作回家陪陪父母,应酬些亲戚朋友,“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杨沧从来都是想到就做的性子,飘渺的目光望着头顶暖融融的太阳,眼睛却逆光的想要落泪,“……新春的烟花太吵了吧。”
她从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任性的人,拒了万齐枝勒令回家的电话,在下午带着从未出远门的杨雾飞去了南美,远离冰冷茫茫的寒雪,炮竹烟火味消失,凌冽彻骨的冬日寒霜终于被热带的棕榈树覆盖,金黄的海滩、飘香的椰子、陌生疯狂的面孔,一切都把她带离寒冷的清城。
等她再回来,清城的春节气氛已经完全消失。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雪夜街头的森冷阴寒仿若梦境。
万齐枝抱怨她的冷清自私,杨沧听了会电话就挂了,回来后工作忙碌,连应元岭都没怎么见面,她的生活重归以前的疯狂高强度节奏,没完没了的会议、出差、应酬,酒精和香烟把往日任性、放纵、刻薄的杨沧又带了回来。
有时候在应元岭面前,都愈发不收敛自己了。
她回来后,应元岭又邀请过几次去见他的家人朋友,见面是其次,主要是同他的家人亲近起来,杨沧对他这样的愿景感到无奈,春天都快过完的时候,她才终于又答应了应元岭两个姐姐的邀约。
只是场面极其尴尬,两位姐姐大概是为了同她寻些话题,先从育婴讲起了,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起她现在正是不容易的时候,再过两年孩子大了就自由了,应媛源更是打趣:“元岭性格好,就喜欢跟小孩子接触,你俩之后结了婚过个几年,也能考虑再要个孩子。”
“姐!”应元岭脸红喊住她,“这么早说这些干什么,沧沧好胜心强,喜欢忙事业,你别跟她没头没尾地聊这些。”
杨沧并不接话,只安静地端着茶杯看她们。
她的清冷不热络让场面都变得有些异样,直到应媛源举手投降“好好好”来缓和氛围。
杨沧电话响了,挂掉后拿起包,“抱歉,公司有点事需要我先回去一趟,你们接着聊,不用管我。”
“出什么事了?”应元岭站起:“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