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沧冷嘲,把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你先疯一个我看看。”
周轩想,带她去心理诊室是否有用,就每次文叶飞看他时纠结难言的表情,他应该算一个要疯不疯的正常人。
她如果见到,会因为同情而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吗?
他没有表情想着,杨沧先讽刺地笑了一声,她到底在同他浪费什么时间,想要走目光落在了他垂在裤边冻得通红的手指上,指腹已经红得肿胀,按他平时来的时间,在冷风里应该冻了有三个多小时了。
杨沧抖了下,想视而不见离开,又吐了口粗气,白雾飘出。
“别废话,赶紧走。”
周轩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问题也如此难以回答,“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给不了。”
“为什么?”周轩蹙眉。
“过去了啊。”杨沧荒唐可笑地瞪他,寒风的冰凉也落在了她身上,“都过去了怎么给?周轩,以前都不好奇的问题,为什么现在来问?”
周轩抬眸,望着她反感又不耐的表情,脑海里闪过的是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她满不在乎的话音在脑海里滚过,像细密的针落下,头皮疼的开始发麻,而他的胸口却是茫然的平静。
“不知道。”他只能说。
他有的时候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在做什么,好似陈旧的机械忽然有了某种意志,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望着她冰冷看他的目光,却寻到了某种喘息的间隙。
杨沧征然,冬夜里凄厉的冷风凌冽的射向两人。
她撇开他从正门进去,周轩也跟了进来,两人走进大厅,扑面而来的暖气裹挟,人却还陷在酥酥麻的冰冷里头脑浑噩。
这是离婚以后,两人再一次站在这里。
杨沧上楼,周轩脚步停在旋转楼梯的台阶前,顿了下,抬头追着她的背影。
她回头瞟下来,哂笑一声继续往上走。
周轩望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华丽的楼梯中,脚步始终没有挪开,直到头顶一块毛巾砸了下来,杨沧已经换了睡袍,擦着刚洗过的头发,身上还飘着湿润温热的水汽,从他旁边目不斜视地走开。
他接了毛巾,擦拭身上浓重雾气打湿的肩头。
杨沧坐到饭桌,用起厨师刚摆上来的饭菜。她因为工作忙,用餐向来不规律,又挑食有洁癖,晚饭挨到了现在才吃。
周轩也不打扰她,安安静静等她用完餐。
杨沧靠上椅背,餐巾擦拭着嘴角,细眉斜挑向他,像看一个西洋景,“你还在这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油画墙上,突兀道:“……原先那副字,是我写的。”
杨沧懒散动作顿了下,知道他说的是她专门从南京为他求来的字,抓着餐巾的手不自觉攥紧,字画在那日他站在那里长久地看了后,便被她派人丢进了仓库角落。
周轩苦笑着回忆:“博一那年,因为顺利保博做了邰志德的学生,我参加了很多学术会议,不知怎么给人留下了轻狂傲慢的印象,刚好有一次讲座,那位老教授借着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教训了我一顿。”
周轩虽不知为何有这么莫名一顿批评,但作为学术界里最末流的那批人,他自然需要找机会道歉。在对方回南京的时候,得知对方对书法感兴趣,周轩在酒店写了一副字送给他。
老教授以为他借着道歉还想攀上自己的关系,傲气地说免了。
周轩笑了笑,“老师,只是我写的几个字,不值什么钱。”
老教授眯眼看他,有了点兴趣,圈子里谁不知道他喜欢字画,少有人敢送自己的字给他看。老话说字如其人,心术不正的人写出来的字可真能从筋骨里看出一二门道,想到有几位学生对他恃才傲物的评价,老教授心里不耻,接过就直接拆开看了,打算在飞机场门口直接给对方上一堂课,教教这学生什么是谦卑为怀,这年头,一个个都太浮躁了。
不过是做了邰志德的学生,还没一步登天呢。
等他看清上面的字,忽然就征在了那里,半晌才抬头看向周轩,眼里对他的不喜已经淡了很多。
“你写的?”这绝不是心境傲慢的人能写出来的。
“只练过三四年的书法,老师你不要嫌弃。”
老教授看了他一会,忽然和颜悦色,“都是我的学生胡闹”,临走前拍拍他肩膀,“有空来南京玩。”
“虽然不知道中间阴差阳错怎么给了你,但是……”周轩目光再次从那面墙看向她,“走进来的那天,我确实后悔了。”
他不知道那字画挂在那里等了他多久,更不知道杨沧这样的用心,又是耗费了多少。
杨沧的心是夏日的椿叶落在了寒冬的冰粒里,讥嘲他不合时宜的坦白,冰凌凌冷笑了声,目光落在桌面的白瓷盘上,那里溅了一滴油渍,整个盘子都显得不好看了。
“说这些废话是想表达什么?”为什么桌都掀了,又来跟我夸原先的菜好吃。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周轩也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