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崔宝音轻哂,她哪里是想要什么扇子,只不过是不想看裴信姝得意罢了。
没成想丛霁输了诗会,还能为自己找个这么冠冕堂皇的藉口。裴信姝也是,竟然就这么深信丛霁,半点不疑是他技不如人。
没意思。
她转过身,翩然离去。
袅娜的身影却在将出定国公府时又顿住。
「郡主……怎么了?」
崔宝音闻言,将目光从巷口转角处那抹秋香色的身影上收回来。
她只是想起来,好像她的马车刚到国公府的时候,也看见了那个穿秋香色长裙的妇人。
这么久了,她竟还在这里吗?
不过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摇了摇头,登上马车:「没什么,走吧。」
回程路上又下起了雨。
长街上行人寥落,车马的行迹也销匿了。崔宝音掀起梧枝绿的帘子一角,望见酒肆楼头插着的旗子垂在雨里,车轮辘辘的声音响起,惊飞栖在路边柳树枝头的黄莺。
「早知道今天下雨,便不出门了。」她捧着脸,闷闷不乐地道。
她实在很不喜欢下雨天。
觉得这种天气有种难言的沉郁阴晦的味道,总让她想起幼时误入冷宫所见的场景:灰蒙蒙的天色里,白头发的宫人坐在石阶上,背后倚着的廊柱红漆已经斑驳,到处是一片沉沉死气。
王府的下人并不知这其中缘由,只以为他们郡主是不喜雨天地上积水,容易脏污衣裙。于是天上一飘雨丝,便极有眼力见地早早在门口备好了悬挂珠帘绣匾,饰有镂金刻花的肩舆,以免赴宴归来的郡主乘着马车到府门前,下地后污了衣裙鞋面。
但这也确实歪打正着地让崔宝音的心情明朗了些。
肩舆行到迟芳馆门前,崔宝音略一抬眼,便见着立在门边,穿一袭玄色圆领袍,护腕束袖,眉眼锋锐的少年。
她微微抬手,示意抬着肩舆的下人停住,而后唤了一声眼前人的名字:「寂周?怎么不进去?」
寂周拱手,语气恭谨道:「属下恐脏了郡主的院子。」他答完,复又表明来意,「去雍州的人出了些岔子。听说郡主想查谢玄奚,属下斗胆,自作主张去了一趟雍州。」
他脊背微弯,低眉垂首,从袖中抽出一卷用油纸包裹的书信,高举过头顶,呈到少女眼前。
采棠上前一步,接过书信,用巾帕仔细擦拭了油纸上的水迹后,方才送到郡主手里。
崔宝音却没急着拆开看,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寂周,她知道他办事稳妥,不然也不会被爹爹留下来护卫她,但却没想到他这么稳妥。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着寂周的时候。
那是好多年前了。
犹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她陪娘亲去佛寺上香,后来傍晚下山,马车在雪地里陷得很深,车夫小厮们使劲浑身力气也推不动车,只能先去寺庙里借来扫帚和畚箕清扫积雪。
寂周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寒冬腊月里,他只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单衣,浑身像是在泥里滚过,脏兮兮的。如果是平常时候,崔宝音早就捏着鼻子跑开八丈远了,或者不等她动作,身边伺候的下人也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时候将他赶走。
但那天下人们都忙着扫雪,她一个人在旁边也觉得无聊,这时候别说是出现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小孩,就算是出现一只蚂蚁,她也会有耐心地和它玩一会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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