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艰涩开口,方才起了个头,又被?崔宝音打断,她回过?脸来,眼眸盈亮地?望着他:「能让我不痛快的事?太?多了,」她掰着指头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给谢玄奚听,「逛街没挑到心仪的首饰衣裳,养死了喜欢的花鸟锦鲤,在家里?受了气?……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我不痛快。」
「不是小事?。」
「什么?」崔宝音眨了眨眼,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问道。
谢玄奚嗓音清淡:「郡主在乎,便不是小事?。」
崔宝音从来习惯了听旁人说她娇气?肤浅,除了家人好友,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郑重地?肯定她的脾气?,她听得面热,摆了摆手,佯装不在意地?继续道:「这不重要。但是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要不要也同我说一下?,你不高兴的缘由?」
谢玄奚很忽然地?想到,她方才说那些话,果然是在宽慰他。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了边关,跟在老师身?边,十八般武艺,兵法运筹,样样都学。他一直学得很好,所有人见了他,都说他有乃父之风。然而他的老师却始终不满意。
直到有一天,军中通敌的奸细被?揪了出来,大?将军宿千山为了整顿军心,亲自?执刀在演武台上将奸细的头颅砍了下?来,后?来又将这颗头颅绑在马头前带上战场,威慑敌军。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当时强撑着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后?来夜里?却开始频发噩梦,梦里?是那个奸细整张脸青筋毕露,呲目欲裂的可怖模样,然后?下?一瞬,长刀过?处,血肉飞溅,头颅滚落。
接连三天,他见不得荤腥,只吃素菜。军营里?的厨子还当他自?恃身?份,挑剔饭食,老师却看出缘由,板着脸同他说,越是怕,越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越容易被?人捏住把柄,大?丈夫无惧则刚。
他将这句话深记心底,从此习得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
崔宝音望着他的眼睛,只一霎时,便错开眼,又收回视线,转而望向道旁河边丛生的菖蒲,含糊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她沉吟一瞬,努力?形容:「虽然你面上一向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起来总是不一样的。比如有时候你高兴,整个人看上去就会敞亮些,像今天,你看起来便……」
她欲言又止,同时在心里?暗暗想道,像一尊蒙尘观音。
谢玄奚为她这听起来有些孩子气?的说法感到好笑。
「是我识得的一位长者?,今日辞世了。」良久,他方才开口道。
他对迟雁声的观感不可谓不复杂。
恨亦有,敬亦有,恶亦有,叹亦有。
恨他为了成全自?己的算计将世上无辜之人的性命设作棋局,敬他这些年?来为国家社稷将生死置之度外,恶他固执己见不知悔改,但也叹他今日一死,百业俱消。
崔宝音想了想,轻声道:「逝者?已矣,你节哀。」
谢玄奚摇了摇头:「没有那么严重。」
他负手往前,缓步而行:「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他其?实可以不用死。」
迟雁声在朝中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不计其?数,又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即便他手里?捏着俞坚的供词与纪无患交给他的帐本,但迟雁声未必就没有堪可应对的底牌与后?手。
崔宝音听他的语气?,渐渐觉察出不对。听起来虽是识得的长者?,但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再就是,她原以为那位长者?是身?染沉疴,因病而故,这会儿倒也不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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