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一年半载之后了,谢枢密使眼下差点就被气死。
蒲扇大的巴掌拍去门框,啪地一声巨响,木屑纷纷而下,谢枢密使怒喝:「什么你死我死的,你老子还没论罪流放呢!」
「谢家还没论罪,爹爹把我瞎嫁出去算什么。我死也只想死在谢家。」
父女两个站在敞开的庭院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替常将军通传消息的禁军汉子人还没走,站在门边,目瞪口呆瞧着谢帅被自家女儿气得脸红脖子粗,心头旺火弹压不住,张口把京城各家骂了个遍。
骂杜二不顶用,骂林相家的纨絝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骂杜二那个混帐姐夫,庐陵王萧措,狗日的杂种也敢打谢家女儿的主意。
一怒之下没留意把整个宗室都骂进去了,谢琅赶紧把传消息的禁军汉子拉去旁边,细细询问起刚才传来的消息。
他果然没听错。
镇守朔州的河间王萧挽风奉诏入京,人已在京城。
谢琅的神色微微一动,指腹隔着衣袖摩挲几下大长公主手书的宗室子名单。
谢家父女吵不久,三言两语就吵完了。谢明裳情绪动荡起伏引发了轻微心悸和咳喘,坐在门边咳了几声,谢枢密使慌忙冲过来拍背。
谢明裳在门边歇了一阵,等她这边的病症平复下来,谢枢密使独自站在门里窝火闷气。
谢琅走近妹妹身侧,撩袍坐在门槛边,侧头低声问起。
「明珠儿,我久居京城,你是随父亲在关外长住的。可曾听过河间王此人,他在边关声名如何?」
谢明裳当然听过这名号。
河间王萧挽风,当今圣上的堂弟,当朝唯一以战功封王的宗室子。一战收朔北,关陇四大捷,京城家喻户晓,哪个不知。
但她在关外时没听过。
「我十四岁随爹爹入京,河间王第二年领兵打的河朔?我在京城才听说的他。怎么了?」
谢琅从袖中掏出宗室子名单。
「突然想起,河间王身为萧姓宗室,似乎也未婚娶……」
「他不行!」门里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
谢枢密使隔着老远抱胸冷冷道:「这小子从前在关外领兵跟老夫有过节。卡在谢家出事的要紧关头,什么狗东西都上来踩谢家一脚,河间王不插手作妖,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家妹子不能托付给他!」
谢明裳露出细微惊讶神色。
身为武将之女,她对武勋卓着的河间王印象其实不错。
「河间王和我们谢家也有过节?怎么到处都是和我们谢家结梁子的人?」她低声问身侧坐着的哥哥。
谢琅张了张嘴,又闭上。对着倦怠病容掩不住动人殊色的小妹,回头再看一眼脾气暴躁的亲爹。哑然摇了摇头。
借着门边阴影的遮挡,谢琅把大长公主拟定的名单来回看了两遍。
其中确实没有河间王,萧挽风的名讳。
*
谢家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白日里连只过路的麻雀都没有,到了入夜后,偏生事多。
这天掌灯时分,谢家人还在用饭,先前替常将军传递消息的禁军汉子又匆忙赶来,送进一封书信。
「庐陵王府送来王妃的手书一封,声明递送谢六娘子亲启。常将军命卑职转交。」
庐陵王妃是杜幼清的亲姐,杜家谢家两边婚事议定后,召谢明裳入王府见过一面,记忆里颇为温婉可亲。
也就在那趟,叫她撞见了庐陵王那色胚。
她接过书信,在手里掂了一掂,正想着打开还是直接撕了,站在旁边的谢琅从她手里抽走了信。
「先看看里面写些什么。」
送来书信的禁军汉子也道:「庐陵王妃送信的管事婆子还等在门外,说要带回六娘子的回信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