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老夫妻两个一言不发坐在书房里,琢磨着这句「说不准。」
男丁革职为庶人,留京戴罪,这些都是受贬罢官的官员常见待遇。怎么偏把未出阁的小娘子罚入宫中?
官员未下狱而女眷获罪,从未听闻过!
谢琅字斟句酌地劝说:「父亲母亲冷静些。圣旨只说『罚入宫中』,并非『罚没掖庭』。不见得是罚没入宫掖为奴。平心静气才好去问。」
但如何才能平心静气?
按照宫里来的传旨使者的说法,圣旨写明「谢氏女」,谢氏未出阁的小娘子,自然有几个算几个,全要带入宫里。
颁旨之后,谢家两个女儿,五娘玉翘和六娘明裳,即刻被禁军领入前院两处厢房里看管,只等更换宫里带来的衣裳,就要把人带走。
后知后觉自己要被罚入宫里的谢玉翘,心头也升起「罚没宫掖为奴婢」的猜测,想起上回录入宫籍脱衣验身的受辱场面,抹着泪哭了一场,借着单独更衣的机会,静悄悄卸了衣带要上吊。
头一回上吊不熟练,踹翻凳子的动静太大,被门外把守的禁军听到,大喊着把人从房梁高处救了下来。
消息隐瞒不住,闹腾得人仰马翻。
——倒显得隔壁谢明裳那处厢房,格外的安静不寻常。
谢崇山面沉如水,当先起身:「先别惊动宫里的人,我们去看看明珠儿。」
*
谢明裳这处的厢房,几扇门窗全部大敞开,屋里两个人影对坐。
宫里宣旨的黄内监原本在在前院等着领人,惊闻谢家五娘上吊寻死,惊得他扔了茶点,忙不迭地赶来亲自看守。
「哎,千金贵体,何苦来哉。两位娘子想开些,莫要钻了牛角尖。」
黄内监皮笑肉不笑地劝慰:「入宫之后具体如何咱不好说。但咱家这次领命,听到的风声……总之,不像罚没掖庭做苦役之类的苦差事。」
屋里一声清脆的嗑瓜子声。
谢明裳撇开南瓜子皮,又掂起白瓷盘一颗炒瓜子,不冷不热道:
「黄公公听到了风声,却说得含含糊糊的,叫我如何想?进宫不做苦役,难道要入宫做娘娘?」
黄内监咳了声,依旧模棱两可地道:「是不是做娘娘……谁知道呢。这次谢家两位娘子乃是圣上御笔钦点入宫,少见的情形哪。宫里的事,向来说不准。」
咔哒咔哒响亮的声响,几片南瓜子皮落在地上。
谢明裳笑了声:「真好。原本我还没多想,被黄内监含含糊糊劝两句,我都想上吊了。黄内监把我们两姐妹的尸首带回宫里,也不知算不算交差。总之,尸首给你罢。」
说着把南瓜子扔去桌上,当着黄内监的面解了披帛,拧成一股绳形状。
黄内监慌忙大喊:「使不得!」
门外把守的禁军蜂拥而入,一通忙乱,才把披帛抢去,谢明裳站在桌边,轻轻一抬手,啪嗒,装南瓜子的瓷盘扔在地上摔成碎片,作势弯腰去捡。
禁军慌忙抢上几步,把人请去门外。七八名禁军涌入屋里,把满地的瓷盘碎片捡拾干净。
黄内监长长地松口气,转眼去瞧谢家这位不省心的六娘子,却见谢明裳站在门边,形状漂亮的唇角嘲讽上翘,削葱般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片尖锐碎瓷。
「何必呢,黄公公。」谢明裳悠悠地说。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把事情敞开来说。我心里敞亮了,说不定还能去隔壁劝劝我那想不开的五姐,我们姐妹俩老老实实地随你入宫。」
「黄内监偏不肯透口风,害得我心里不敞亮——还是两具尸首给你罢。」
*
安静的厢房内闭门密谈片刻。
再开门时,黄内监面色不怎么好看跨出门槛:「咱家知道的,都对娘子透了底。娘子对咱家的承诺需得记住了。」
谢明裳道:「放心,不寻死。免得黄公公难交差。」
黄内监冷笑道:「别以为咱看不出,真正想寻死的人哪有六娘子这样的?都像你家五娘子,不声不响地去。咱家能帮衬的地方尽量帮衬,六娘子看好你家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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